黄盈盈也感到了秦鸿手掌的颤抖,她也体会到了他此刻的心境。
于是,这坚强的少女强自淡然一笑,柔声道:“你……就像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人,根本没有什么出门在外的经验,遇上这种事,上当是情有可原的,可是我……我自命聪明,其实,却是个最大的傻瓜……”
黄盈盈说到这儿微弱的语声稍稍一顿,又道:“其实我应该能看出那个老头子不是好人!”
她虽想强颜欢笑,却忍不住幽幽一叹,说道:“你看我有多笨,我还是将他端来的那杯茶喝了,不过……”她话犹未了,门外昏暗的光线之中,突地传来一阵狂笑声!
接着,只听院中有一个粗重的声音吟道:“适意行,安心坐,渴时饮,饥时餐,醉时歌,困来时就向莎茵卧。日月长,天地阔,闲快活;旧酒投,新醅泼,老瓦盆边笑呵呵,共山僧,野叟闲吟和。他出一对鸡,我出一个鹅,闲快活!”这几句古词吟得悲愤高昂。
秦鸿呆呆听着这吟颂声,只听得如痴如醉,竞忘了出去查看一下,这高歌狂笑之人,是否就是那诡异难测的白发老翁。
哪知吟颂声一落,狂笑之声又起,一个苍老声音,缓缓说道:“小女孩,你既是郁静芬的学生,想必也知道你那导师救人害命的典故,只是老夫几十年来,已将恩仇看淡,今天,只是对你稍作惩戒而已。”
这语声略为一顿,又道:“你此刻身上虽有毒意,但很是轻微,只要将老夫留在里屋窗台上的一颗解毒丸服下,片刻之后便可无事,回去寄语郁静芬,就说昔年她用气功追杀过的故人李奇,虽然未死,却已将恩怨仇杀之事抛之九霄云外了。”
门外的话声顿了顿,又说道:“你两人年纪还小,以后说话需要留意三分,否则,要是依我当年的脾气,这屋里早已多出两具尸体!”语声铿锵有力,只听得秦鸿、黄盈盈俱都目瞪口呆。
那话声方了,黄盈盈突地娇喊一声,极快地站起身,飞一般跑到门外,大呼道:“你是谁——?”
夜色之中,狂笑高歌之声又起,歌道:“意马收,心猿锁,跳出红尘恶风波,槐阴午梦谁惊破?离了利名场,钻入安乐窝,闲快活;南亩耕,东山卧,世态人情经历多,闲将往事思量过。贤的是他,愚的是我,争甚么!”风声如浪,回声如潮,歌声却渐行渐远,恍然间终于寂静,微弱的尾音转瞬间也被风声吹尽了。
黄盈盈怔怔地站在门边,心中有说不出的喜、怒、哀、乐……
秦鸿却静静地望着门外矿石光芒照射下的色调,耳畔似乎还响着刚才那高亢的歌声,在他的内心中,对那位不记前仇,且满腔豪情的老人,生出由衷的赞佩。
无言地沉默了一会儿,秦鸿走进里间屋,将一颗放在窗台上的红色丹丸,拿来交到了黄盈盈手中。
这解毒丸微微有些清凉之意,这清凉感进入她口中,却化做了满心的感激之情。
她目光凝望秦鸿,幽幽叹道:“我只当传说中的‘怪鞠士’李奇是个十恶不赦的阴险狡诈之徒,哪知他竞是如此慷慨高义的奇人,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虽未将仇人害死,却换得仇人的崇敬,这种做法,不是更了不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