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前,偷偷经过宛城时,同样的一幕,他也曾经亲眼目睹。只是那一刻,站在所有将领最前面的,不是刘秀,而是其兄刘縯。
又过了两日之后,昆阳城北处,多出了十几个巨大的土堆,每个土堆中,皆有成百上千具尸体。正值酷暑,死在昆阳大战中的双方数万士卒,若不尽早掩埋,必会引起大的瘟疫。
独有一具尸体没与其他尸体混葬,那便是新朝大司徒王寻的。但他的待遇,比普通战死的士卒还要不如。普通士卒,死后尚且能够入土为安。他的脑袋却被割了下来,用漆封住,由李秩快马加鞭送往了襄阳。
李秩是同朱鲔一同走的。诸将之中,只有李秩受伤最轻,王凤便命他回去报捷,其余人原地休整,等候朝廷封赏。
谁料,七日后,嘉奖并没有到,更始帝刘玄却派人前来颁旨,命令成国上公王凤带领众将返回宛城,参加迁都庆宴。
“上次刘玄在淯水畔仓促称帝,并未得到大哥和你的参拜,如今他方迁都宛城,表面是让我们全部回去,其实,主要是让你回去而已。”昆阳城头,天气初晴,严光与刘秀并排站着,不无忧虑的继续提醒,“子禾他们奉大哥之命前来相助,必然会使我柱天都部留守宛城的兵力减少,需要提醒大哥,提防刘玄、王匡趁机下黑手。”
“该来的总会来,即便我提醒了,以大哥性子,也未必会多加留意。”经过昆阳大战的洗礼,刘秀好像又长大了几岁,言谈举止更加沉稳,脸上的表情,大多数时候,也是波澜不惊,“王匡胆小,刘玄手中没多少兵权。只要大哥不离开柱天都部太远,谁无法动他分毫。”
“事实的确如此,但是得以防有人图穷匕见。”严光想了想,摇头苦笑,“如今大哥克宛城,降岑彭,你又灭昆阳,败二王,兄弟二人都已经立下不赏之功。王匡、陈牧他们几个,便是一时不敢动你和大哥,彼此之间,也会尽弃前嫌。我倒不怕他们真敢当面撕破脸皮,但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刘秀身体微微一震,眉头迅速骤紧,“如今大业未成,天下还在王莽手上,难道他们真的会不分轻重?子陵,倘若真的如此,你以为该如何应对?”
严光默然半响,低声道,“我也拿不出太好办法,除非大哥肯做项羽……”
没等他把话说完,刘秀立刻摇头,“这话休提,大哥若是肯,早就做了。不会等到现在!”
“那就只能如文叔你刚才所言,紧握兵器,让某些人不敢轻举妄动。这次,圣旨调你们返回,我跟士载,子张,还有君文,就称病留在昆阳,以防万一!”
“恐怕不易如愿,你们几个留下,若手中无兵,终究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兵可以再招,昆阳大捷,我军威震天下,不愁没义士率部来投!”严光笑了笑,年青的脸上写满了自信,“你不用担心我,我眼下唯一需要面对的麻烦,只有严尤和陈茂。逃过河之后,不甘失败,又在对岸试图重整旗鼓。”
“那你也需要多加小心,严司徒毕竟是百战之将!”刘秀笑了笑,轻轻点头,“还有,据元伯打探,颍川郡那边,已经组建了一直郡兵,随时准备西进替朝廷平叛。带头的郡掾叫冯异……“
”可是当初跟在棘阳咱们一道对付岑鹏的那个冯异?”严光大吃一惊,追问的话,脱口而出。
“好像正是他。当初众人当中,除了大哥,就数他最为多谋善断!”刘秀笑了笑,无奈地点头。
当年大伙联合起来,为了马武和三娘对付岑鹏。而现在,岑鹏已经投降了大哥刘縯,冯异却成了挡在东征军必经之路上的一头老虎。
这乱世,敌人朋友,还真没那么容易分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