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伏羊”最初起源于安徽萧县,讲究在大伏天吃羊肉,以热制热,排汗排毒,把冬春之毒和湿气驱除出去,甚至形成了一个“伏羊节”。
但是这个传统并不长,只有十几年而已,却迅速在附近几个省市扩散开来,甚至南面影响到了上海、浙江,不过也仅仅是影响到,热衷于吃伏羊的,主要还是北边那几个省份。
江东省一半在南方,一半在北方,省城近江地理上属于南方,但人的性格却更接近于北方,所以吃伏羊在这里也很是流行。
以前夏天是吃羊肉的淡季,但自从十几年前“伏羊节”兴起之后,越是到盛夏,羊肉馆越是生意火爆,尤其是七月份“伏羊节”正日子的那几天,更是一座难求。
眼下已经是九月上旬,北方开始凉爽,但近江市地处江南,仍然是暑热之中,所以“吃伏羊”的热潮还没过去。
中国吃羊肉的大本营在西北,在东部,想专门吃羊肉的话,一般有三种地方,一是各大新疆饭店,这是最高端也最正宗的地方,其次就是本地的羊肉馆,再次就是夜市烧烤摊,不过近江是省会城市,正在打击露天烧烤,而且保不齐是不是真羊肉,所以卢振宇估计文讷要带自己去一家羊肉馆吧。
红色牧马人从“古兰丹姆”近江总店门口缓缓开过,文讷低头瞅着停车场上的车,古兰丹姆的那辆白色宝马赫然停在那里。
“算了,”文讷摇摇头,加了一脚油门,颇为遗憾,“我妈妈在呢,咱别去触霉头了,还是换个地方吧。”
卢振宇没想到文讷竟然要带自己吃新疆饭店,江北的古兰丹姆饭店他经常从外面过,却从没进去吃过,知道档次很高,价格不便宜,文讷身为“少东家”,进去了肯定不会让自己买单,那这顿饭情分可不小,卢振宇反倒放下心来,笑道:“没关系,吃伏羊嘛,还是去本地的羊肉馆才过瘾。”
文讷点点头,笑道:“也好,其实近江还有一家新疆饭店也不错,叫阿布拉,不过是维子开的,我不敢去,同行是冤家,那帮人跟我妈可不对付。”
卢振宇转过脸,看着文讷同样属于中亚混血的精致面孔,禁不住哑然失笑,心说就算不是一个族的,不都是你们新疆老乡么,能有啥不对付的。
牧马人在一家名叫“高土坡羊肉村”的馆子前停了下来,文讷跳下车笑道:“就这儿吧,江北老乡开的,味道很好,关键是还算卫生。”
这家羊肉馆在近江也算有名了,但卢振宇同样没吃过。他在近江四年是作为穷大学生度过的,周末跟同学出来吃顿酸菜鱼、喝顿小酒就算打牙祭了,这些年牛羊肉价格飞涨,早已脱离普通穷人的消费范畴了,卢振宇就算是在家的时候,老妈也得十年九不遇的咬一次牙才能买回羊肉,更别说在外面当穷学生了。
卢振宇还记得自己小时候,红烧羊肉卖十几块一份,羊肉馆门口总是停满了出租车、自行车,而现在,同样的烧羊肉已经涨到了一百多一份,羊肉馆门口已经看不到自行车和电动车了,连出租车也很少见,停的都是路虎、卡宴,最次的也是合资大suv,文讷的牧马人停进来,一点也不显得突兀。
店内空调开得很足,坐满了豪爽的汉子,不乏“大金链子小金表”之辈,光头的刺青汉子们,一个个喝的脸通红,看着满桌子羊肉羊骨和空啤酒瓶,夹着烟高谈阔论,别管是不是社会人,唠的都是社会嗑。
突然,店内的声音小了下去,好几桌的汉子都抬起眼,醉醺醺的红眼睛死死盯着刚进来的这个白衣美少女。
至于旁边的那个屌丝男青年,则被自动无视了。
……
两人选了个稍微僻静点的角落,那还有一张空桌子,服务员忙得脚不沾地,拿过来一壶茶水,放下菜单夹子和铅笔,让他们自己往上写菜,然后又忙得招呼别人去了。
菜单就是一张塑封纸,正面是凉菜炒菜,反面是烧菜、主食和酒水,两人研究了一下菜单,文讷是老饕了,很熟练地写了几个这家店的特色菜,又要了两碗羊汤,两块壮馍,把菜单夹子还给服务员。
那些醉醺醺的社会大哥们看了几眼小美女,都逐渐把目光收回来了。
都是道上混的人,眼力劲儿不差,这妹子虽然年轻,但看颜值看气度,哪样都不是自己的菜,再加上好几个伙计看见她从牧马人上下来的,迎着一屋江湖汉子贪婪的目光就走过去了,一点也不怵,旁边那小子虽说不起眼,但眼神中露出的那种漠视和淡定,能开牧马人、泡这种档次妹子的,估计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少爷,未必惹得起。
那些光头大哥中间,一个戴眼镜、大学生模样的瘦猴站起来,低声打了个招呼:“几个哥哥先喝着,我去出个酒。”
说完,掏出手机放在耳边,挡着半个脸,一溜烟溜进厕所。
进了厕所,他打开通讯录,找到“许大少”这个名字,拨通后低声说道:“喂,嫂子,我小斌啊,豪哥方便接电话不?哦,那好,我跟您说,这么回事,我在高土坡羊肉馆吃饭呢,我看见二小姐了,她又跟那小子搞到一起去了,对,就是上回把毛强嘴撕岔的那小子,叫卢振宇的,上回去大头哥那边踩点的也是他,嗯,嗯,好,您跟豪哥说,我等着。”
接电话的是许家豪的女秘书潘婷,林小斌嘴甜,每次打电话来都喊她“嫂子”,就这一声“嫂子”,每次都把她哄得心花怒放,虽然她到现在连许大少的床沿还没摸上去过,但心里早就认定自己是“霸道总裁”的女人了。
其实,许大少把她放在身边当秘书,一来是她确实有能力,用着很顺手,二来也就是把她当做一个养眼的花瓶,放在那看看而已,在许大少眼里,她还够不上“侍寝”的那个级别。
但在潘婷看来,许大少越是对自己“发乎情止乎礼”,越证明他是对自己情有独钟,别的女人只是玩物,只有对自己是真爱,只有对真爱的女人,才能这么尊重。
这会儿,许大少正在某处私密的高端私房菜馆里,陪着建设局的领导吃饭,根本没空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听完潘婷在耳边的低语,他只是说了一句“让小斌看着处理,别弄得太出格就行”,然后接着举杯,跟领导们觥筹交错了。
羊肉馆的厕所里,林小斌听到电话那头的“小嫂子”说:“小斌啊,豪哥很信任你,相信这种问题你自己就能处理好,还不会太出格……你说对不对?”
小斌楞了一下,心说我一个小弟,没兵没权的,我怎么处理?但嘴上只能说:“没说的嫂子,跟豪哥说,让他放心,这事儿我来办了。”
挂上电话,小斌点了支烟,一边抽一边想人,想来想去,自己能有办法调动的,就只有一个人了。
他又拨了个号,打了出去:“喂,大头哥吗?我小斌啊!你在哪儿了?别急别急,哥哥您先听我说,许大少点名要我跟他,我也不敢不跟啊!您放心,我林小斌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我跟你一天,永远都是你的人,这不,大头哥你看,弄掉你耳朵的那小子,我帮你找着了。”
高土坡羊肉馆的楼上,一个包间门开了,头上包着纱布的赵大头叼着烟出来,带上门,把屋里的喧闹关在身后,红着眼睛问道:“那小子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