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登当然是没有那个“杵在原地，静静地观看丑逼的最后挣扎”的闲工夫——在丑逼还没一边咳血一边走向青登时，仅剩的4名讨夷组余孽，对青登发起了……最后一场围攻。</p>
云流的“室内搏杀术”虽有许多种技法、技巧，但核心理念就2条——</p>
其一，善用耳朵。</p>
其二，学会把控武器的长度。</p>
天仓枭曾苦口婆心地对青登说：没有室内搏斗经验的人常犯的一种低级错误，就是忽视了狭窄环境对武器的限制。</p>
目下，就有一人犯了天仓枭所说的这种低级错误。</p>
刚刚一起与青登对刀的那仨人中的某个谁，不知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总之他突然丧失了冷静。</p>
一边“嗷嗷”叫着，一边大开大合、毫无章法地胡乱挥刀。</p>
“久世！”独臂武士发出焦急的喊声，“不要乱来！”</p>
独臂武士试图用声音唤醒此人的理智。</p>
但独臂武士的话音尚未落下——</p>
彭！</p>
此人胡乱挥舞的刀，不慎砍到其身侧的纸拉门，刀身深深没入门框之中。</p>
眨眼间……真的是一眨眼的功夫，此人的脸色顿时苍白得像被细雪涂抹过。</p>
他手忙脚乱地想把刀给抽回来，但刀在门框里陷得太深，一时半会儿还真不方便将其给立即拔出。</p>
有时候，有些错误一生只能犯一次。</p>
青登瞅准这个机会，立即踏步向前。</p>
那人见青登杀过来了，再也顾不上拔刀，连忙撒手，任由刀嵌在纸拉门里。</p>
但他才刚解放了双手，腰身就被斩得只剩一丁点皮肉相连。</p>
他的头、手、肩膀，全数无力地垂了下来，不过双脚倒还保存了一点惯性与肌肉记忆——明明人已经死了，但双脚仍旧支撑着已经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上半身，歪歪扭扭地晃悠了几步。</p>
他倒地的时间，恰好与丑逼重合。</p>
这俩人不仅倒地时间不分先后，连倒地的位置也基本一样——近乎同时倒地的俩人，遗体在榻榻米上叠在了一起。</p>
——18个……！</p>
2道黑影，以及这2道黑影所挟带的令人窒息的杀气扑向青登。</p>
青登低喝一声，在二人砍下来的刀下飘然闪身，身后留下两道刀光。</p>
——19、20个……！</p>
青登看也不看后面，面朝最后的2位敌手：独臂武士与一直没有出手的高杉晋作——身后的俩人已一边手捂不断向外喷血的伤口，一边相继倒地。</p>
“呼……呼……呼……呼……”</p>
高强度的连续激战，已然使得青登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体表浮起一层细汗，但体力基本完好。</p>
继续作战，不成问题。</p>
他看了看独臂武士，然后又看了看高杉晋作——青登的目光在高杉晋作的身上逗留得格外久。</p>
“……”高杉晋作凝睇了青登片刻后头一扭，看了眼身旁的独臂武士。</p>
高杉晋作的这个动作，是向独臂武士发出再一次……同时也是最后一次的确认：真的不需要我帮忙吗？</p>
独臂武士于第一时间感知到高杉晋作所投来的眼神，以及这副眼神中所蕴含的意思。</p>
他坚定且不假思索地用力摇了摇头，然后露出一脸像是要去做一件殒身不逊、杀身成仁的伟大事迹的表情，前踏一步再左踏半步，立在了青登的正前方。</p>
瞅着独臂武士的这番举动，青登轻声问：“你们……不一起上吗？”</p>
独臂武士不理会青登的这句反问。</p>
他将腰杆用力挺直，用力吸气，一直吸到胸膛鼓到极限——</p>
“橘青登！在下藤堂高隆！乃神野辰五郎的竹马之交！”</p>
神野辰五郎……好久没听到的熟悉人名。</p>
这个节骨眼上，突然声称神野是自己的好朋友……隐约猜到了独臂武士接下来想做些什么的青登，眼皮微沉。</p>
而独臂武士接下来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完美印证了青登的猜想。</p>
“你戮我伙伴在先，杀我挚友、破坏吾等大业在后！这份血仇，我不能不报！”</p>
说到这，独臂武士……或者说是藤堂高隆缓缓提起他的刀，刀尖遥指青登。</p>
“橘青登！在下正式对你提请仇讨！”</p>
仇讨——听见这个字眼，一旁的高杉晋作讶异地将双目稍稍睁圆。</p>
而哪怕已事先猜到了独臂武士所欲为何的青登，也不由得轻挑眉头。</p>
德川家族开创江户幕府以降，为了更好地驯养作为这个国家的统治阶级的武士集团，在德川家族的主导下，武士们的伦理价值观……即“武士道”，开始初步成型。</p>
名誉比生命重要——此乃江户时代的武士道的核心思想之一，同时也是最扭曲的思想之一。</p>
江户幕府所拟的用于管制武士们的基本法：《武家诸法令》里的许多条法律，都是以“保护武士们的名誉”为出发点制定的。</p>
其中的典型代表，就是可对无礼的下人、町人、百姓等自行斩杀而不受刑罚的“斩舍御免”。</p>
既然在武士道的影响下，武士们对名誉有了近乎病态的追求……那么“向什么人报仇”就成了一件绕不过去的话题。</p>
假使有一天，有个人杀了自己的父母、侵占了自己的妻子……如果不将此獠亲手斩杀，那自己还有什么名誉可言？</p>
因此，报仇这件事自然而然便成了武士们维护名誉的重要权利。</p>
于是乎，江户幕府虽禁止武士们在私底下决斗，但却不禁止武士们去向与自己有血海深仇的人复仇。</p>
一言以蔽之——在江户时代，武士们是可以合法报仇的。</p>
亲手杀死自己的仇人与否，会直接影响世人对当事者的评判。</p>
人们普遍尊敬复仇成功者，怜悯复仇失败者，唾弃不敢复仇者。</p>
如此一来，便引申出了一种特殊的制度……亦或者说是文化：“仇讨”。</p>
不论是幕府将军麾下的旗本、御家人，还是“三百诸侯”的藩士们，都可以正当地获得“杀人复仇”的权力。</p>
当决定要向什么人报仇时，当事者可以向上级申请“复仇许可”。</p>
许可不批便罢，但许可要是批下来了，那么官府就有义务去保护当事者的复仇权利，并对当事者的复仇之旅提供一点便利。</p>
比如：当事者的仇人若在外地，那么官府就有义务批给当事者一张可以自由前往全国各地的通行文书。</p>
有仇不报是一件极其可耻的事情——此等风气，潜移默化地持续影响武士阶级的三观。</p>
时至今日，“仇讨”在武士群体间，已成了一种被赋予了特殊神圣意涵的事情。</p>
本可请求高杉晋作的协助，却选择独自向青登提请仇讨——独臂武士……或者说是藤堂高隆对荣誉的看重、对想仅以讨夷组自身的力量来替逝去的伙伴们报仇的渴望，可见一斑。</p>
“……明白了。”青登颔首，“我接受你的仇讨提请。”</p>
青登向走廊方向扬了扬下巴，示意换个战场。</p>
藤堂高隆微微点头，然后与青登一同横挪脚步，迈过榻榻米上的那一泡泡血污、一具具尸体，移动至房外的走廊。</p>
“橘青登！接下来……我将使用我呕心沥血十数年才得以磨砺出来的奥义！假使这一招没能打败你……那便是我输了！”</p>
喊毕，藤堂高隆收刀归鞘，低头弓腰，侧身斜斜探出左肩，右手掌轻搭刀柄，摆好了居合的架势。</p>
青登见状，心想：他应该是打算使用他的“独臂拔刀术”。</p>
藤堂高隆那仅靠一条手臂发动、威力大得能让青登直感双臂发麻的居合斩，给了青登极深的印象。</p>
是因为难得碰上一位拔刀术高手，故而技痒了吗？</p>
还是说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呢？</p>
青登也闹不清是怎么回事。</p>
总之——青登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后，蓦地一翻右腕，挽了个花里胡哨的酷炫刀花，将掌中的定鬼神从正握改为倒握。</p>
“奥义吗……既如此，我也不可怠慢了。”</p>
青登收刀归鞘，低头弓腰，侧身斜斜探出左肩，右手掌轻搭刀柄。</p>
眼见青登摆出了与自己相同的架势，藤堂高隆与立于不远处观战的高杉晋作双双露出愕然的表情。</p>
不过，仅一眨眼的功夫，藤堂高隆就恢复了镇静。</p>
他咬咬牙，将力量全数集中在前足的脚尖：</p>
“无外流”</p>
“藤堂高隆！”</p>
青登吐出一口浊气：</p>
“天然理心流”</p>
“橘青登！”</p>
紧张的气氛在刹那间膨胀至极限！</p>
就在某个瞬间——</p>
“喝啊啊！”</p>
2名剑士的喉间连续迸发出深具气势的响声！他们不分先后地冲向彼此！狠狠地往对方身上撞去！</p>
两把打刀，同时往对方斩去！</p>
刀锋划破大气，刀光炸裂！</p>
结果——从藤堂高隆身上喷出来的血，溅了青登满身。</p>
藤堂高隆的身体被一刀两断、掉落在地。而其右脚边，则是他那朝水平方向飞出的右臂。</p>
青登在一瞬之间内连挥两剑。</p>
最初的一剑，从左下往右上地斩断了藤堂高隆持刀的右臂。</p>
第二剑从右肩往下斩向左侧腹，将藤堂高隆的身体斜斩成两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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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这一章的质量，作者君还是很满意的，尤其是最后的中门对居。</p>
瞬间发招，瞬间结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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