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峻岭说:“告诉你是别的别人,不是范凌云是个男的,骗你吗”
她说:“你没带范凌云下过馆子,我就不信。”
许峻岭说:“在加拿大没有带过范凌云。”
她说:“那你说别人吃了嘴一抹。”
许峻岭说:“你怎么听着别人就是个女的”
她说:“我觉得就是。”
许峻岭说:“还真是个男的,从国内开会过来,国内的朋友介绍他打电话给我。我请他到这里吃一顿,让他点菜,他一口气点了三样最贵的,那一顿吃了我一百多块钱,我心里恨得直痒,太不是东西!别人的钱就不是钱吗以为加拿大有钱捡呢。又后悔不该装那个潇洒,在家里泡一包方便面给他吃也就交代过去了。”
她直笑说:“那今晚你也泡两包方便面,一人一包。”
许峻岭说:“你跟那个东西不同。”
她说:“本来我想杀你一刀,吃掉你一两百块,让你心疼得睡不着。”
许峻岭说:“那我又要另眼看你了。”
她又问许峻岭还带谁来过。许峻岭说:“到加拿大两年多,除了天天上餐馆,就上过这两次餐馆。”
从小杭公酒家出来,已经八点多钟。许峻岭载她在桥上停了,两人伏在桥上看下面高速公路上的汽车。来来去去的小车在他们眼前是一红一白两道看不到尽头的线。许峻岭说:“早几个月不认识你的时候,我在这里看汽车,一看就是一两个小时,你信不信”
她说:“我信,怎么不信”
许峻岭说:“妈的,这么多小车,也不算个稀奇东西,就没一辆是我的。”
她说:“那只怪你自己,不怪加拿大。”看了一会儿,许峻岭忍不住把一只手轻轻摸索过去,像是无意地碰了她的手,她并不回避。他用一个指头在她手背上轻轻触摸。她还不动,不停地和他说话。许峻岭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点急促和紧张,把手轻轻移了回来。她说:“我有点冷了。”
许峻岭说:“回去吧。”
她说:“再看一会儿。”
过一会儿又说:“我有点冷了。”
许峻岭说:“你再说冷就是给我提供了某种借口,可别怪我。”
她不再说冷,指了下面的汽车和远处的高楼,说些闲话。过了好一会儿,她说:“回去吧,真的冷了。”
许峻岭想也没想,把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向自己身边搂紧点说:“还冷吗”她不动,也不说话,许峻岭感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过一会儿她拍一拍他那只手说:“别这样,孟浪,这样不好。”
话音中带着一点哭声。许峻岭把手缩回来,去看她的表情,倒还平静。许峻岭说:“恨我了吧”
她说:“没有。”
两人都沉默着。许峻岭抬眼望去,银行区那几个著名银行的总部大楼灯光通明,在夜中闪着光,塔看不清塔考,塔顶的光一明一暗地闪。他没话找话,问她:“你上过塔没有”
她说:“下雨了,回去吧。”
许峻岭觉得脸上脖子上果然一点一点的凉,对着灯看出是雪。许峻岭说:“是雪,又下雪了。”说着雪就大了起来,分明地在风中飘。她坐在单车后面不说话,手也不再挽到前面来。他找些话来说,她只“嗯嗯”地几声表示听见。他把雪赞美几次,心中慌了起来,嘴也不那么便利,竟有点前言不搭后语。到了家里两人之间还是有点不对劲,道声“晚上好”,各自回房去了。
许峻岭猜不透张小禾是怎么回事,明明是有了意思,临阵又滑脱了。他很后悔那天还是太冒失了一点。他非常怕她把他看成一个有所企图的人,一个情场猎手。两年多来他不怎么注意自己在别人心中的形象,在一个暂时漂泊的地方,他觉得没有必要,而且他也没有信心去塑造自己。
但这几个月,他却有意无意地在张小禾面前注意着自己的形象。开始许峻岭没意识到自己在进行这种努力,一旦意识到就觉得这简直就是一个完整阴谋的某个部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我有爱的权利,至于她是否接受那是她的事。”
马上又觉得这种浪漫在一个现实的社会中简直是可笑的。由于缺乏自信,他迟疑着不敢采取一种决定性的步骤,可心底仍存有一种自己也不愿去细想的企盼,似乎在等着张小禾走出这一步。但又怕她真的这样做了,他还会不知所措。
毕竟,对于以后的事情,他并没有一种确切的安排。因为这一点,她心里犹犹豫豫别别扭扭他能够理解,可是这样走到一起去,那太没意思了。他需要的是完全的心甘情愿,而不能忍受别人在走近自己时心里嘀嘀咕咕七上八下。
幸好她还是照旧和他说话。许峻岭感到她稍微向后退了那么一点点。他也放宽了心,也向后退了一点点,让出一点空间作为做朋友的距离。想着这异国他乡,有这么个女孩子经常陪着,说说话,他也该知足了,根本就不应有其它想法。爱这东西,不是自己爱了就可以有爱的,爱得有爱的资格爱的前提,爱除了是爱之外还是爱之外的别的一点什么,不然爱过来爱过去自爱一场,那样爱也就说不清还是爱不是爱了。他又一次放弃了那种最终得到什么的企图,这样他放宽了心。
( 乡艳连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