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找那个麻烦办一个移民要花很多钱,要等好久。”
许峻岭说:“生个儿子也好,生个儿子她跑掉就算了。”
他笑了说:“她带着孩子跑了还好,留给我那不得了,还是个负担。”
他双手一摊一摊的,“我拿着怎么办”
许峻岭说:“你是单身贵族。”
他说:“单身是的,贵族就不是,贵族会跟你站到这里”他又告诉许峻岭,前几年还找找妓女,现在也没兴趣了。
许峻岭见他说得这么轻巧,倒吃了一惊说:“你倒是坦率。”
他说:“这没有关系的,别人知道了也不会说你,你花了钱嘛。”
他又问许峻岭看过tabledancing(脱衣舞)没有,许峻岭说:“不敢进去。”
他说:“那怕什么,又不是不付钱。下次陪你去,你请客就好了。政府都批准的,你还怕!”
许峻岭说:“看一次很贵吧”
他说:“便宜!看也不要钱,买杯饮料慢慢喝,老板就赚饮料的钱。”
许峻岭犹豫着,迟迟疑疑不做声。阿唐说:“舍不得钱我请客好了,我请你十几块钱也没什么。”
许峻岭说:“下次跟你去见识见识。”
见识见识,他为自己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那家小餐馆的韩国老板娘朴枝除了风骚意外,她的勤奋也令许峻岭吃惊。她从上午十点到夜里十一点工作,天天如此。她独自带着两个儿子生活,开这家小店九年来,没有出去玩过,有很多年都没去过湖边了。还是在七年前她因为办移民的事情离开多伦多到渥太华去过一天。她跟许峻岭说这样的生活没有意思,非常可怕,好在已经习惯了。
又说:“tomoney,nochoice.(为了钱,别无选择)”许峻岭本来还闪闪烁烁地想过,有机会了是不是自己办一家小餐馆,听了这话不敢再去想,在心中承认了自己不是吃这棵菜的虫。
这天许峻岭从小餐馆干活回来,到唐人街买了《星岛日报》,准备另找房子。他不能一个人住四百块钱一间的房子,再过几天这房子就到期了,多住一天也要交一月的钱。他必须尽快找到一间便宜的房子。他找到了一间小房子,二百四十块钱一个月。他交了二十块钱的押金,说好三天后搬来。房东给了他一张收据。
现在每个星期许峻岭只有两个半天的休息时间,在ho—ijee—chow休息的那两天,他也得去小店干半天。这两个半天对他显得珍贵,他可以喘口气,心中早早就计划着这时间能干点什么,好几次他想放弃了小餐馆的工作,又想起挣钱的机会实在来之不易。再说,还有风骚的朴枝的丝袜吸引着他——虽然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有闻到她的味道了。
每天上午九点钟许峻岭拖着疲惫的身子出门,心中好像赴刑场似的,向往着晚上快点到来,一直到深夜才回家。这种紧张有个附加的好处,可以让人没有精力去想那么多。晚上回来经常是澡也没有气力去洗,身体往床上一躺就睡去,睁开眼睛又得动身了。
想起韩国女人朴枝来加拿大十多年了,一年到头也是这样生活,他心里又有了一点勇气。钱得这种可怕生活的唯一补偿。劳累是可怕的,但没有钱的可怕比劳累的可怕还更可怕些。所以可怕了你还得迎着那可怕走过去,不能怕那个可怕,你觉得可怕很可怕那就更可怕了。在这里有钱的人什么都是,没有钱的人什么都不是,对这种现实你除了接受之外,根本无法去讲道理,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出国之前,许峻岭没想过钱这东西还能够这样有力地支配了自己,那时从心底他还有点看不起钱呢,觉得俗气,但眼下他不能有别的选择。想到这一点,他打了个寒颤,全身马上泛出鸡皮疙瘩,摸着胳膊上的疙瘩他警告自己,钱毕竟是身外之物,如果它以一种莫名其妙的力量使他把这种日子无穷无尽地过下去,那他就完了,就把生命变成了追求数字的游戏。
心中能有这么一点反抗意识,许峻岭觉得自己还是个正常人,还不像那老板娘朴枝从人格上已经完全被钱同化。他又想到自己定的五十万加元的目标太高,还有太长的路要走。按目前的速度还要差不多两年.
( 乡艳连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