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峻岭说:“那五千块钱学费呢,那应该退给你。”
她说:“那没有退,学是你自己要退的。”
许峻岭说:“太惨了太惨了!”
第二天她催许峻岭开张一万四千五百块的支票给她,她再开张支票给学校去。许峻岭说:“干脆不给他们钱,再拼命赚几个月,回去算了。估计我在国内的事情也该平静下去二楼!”
她轻笑一声说:“人家是法治社会,那一套嬉皮笑脸的不灵,说不定不退,连境都出不了呢。”
许峻岭说:“那也不能说退就退了!”
她说:“这件事就这样定了。你这样的人,只能引起别人的三种感情。”
许峻岭马上说:“第一是喜欢,第二是不喜欢,第三是半喜欢半不喜欢。”
她说:“第一是烦躁,第二是愤怒,第三是绝望。”
许峻岭说:“像我这样的人还能引起别人三种感情,我没想到过自己有这么伟大。”
说着他晃着头,“没想到,真没想到。”
这个周末范凌云在《太阳报》上查到有个地方拍卖有桌子买,要许峻岭去运桌子回来。两人骑车去了。骑到半路,他又提起奖学金的事来,说:“你再到研究生院去问问,学期过了一多半了,钱应该只退一半,万一可以只退一半呢”
她说:“你别提这件事了好吗”
许峻岭说:“支票开出去就收不回了,你再去问一次,找院长,寻官不到秀才在,又不掉你什么。”
她说:“我脸皮没那么厚呢,问过了又问,再问一百次,还是要退。”
许峻岭说:“再试一次……”
她打断他的话说:“你还说,你还说,畜生,王八,贼!”
许峻岭大吃一惊说:“你是骂我!”
她说:“那还骂谁!别人响鼓不用重敲。这么难说话的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没有,你自己说!”
许峻岭说:“骂得好,骂得好,骂得太好了!骂了帮我下决心。我们俩没希望了,早就要下决心了。离婚,唯一的出路就是离婚。”
她说:“离就离,怕你吧!”
许峻岭说:“说了不要反口。”
她说:“反口就不是人,跟你这样固执的人在一起短阳寿。”
许峻岭掉转车把说:“懒得去了,买什么桌子!”骑车回去了。
过一会儿她回来了,带了张折叠式的小桌子,砰砰地提上楼来。许峻岭躺在床上不理她,她也不理他,到厨房里去做饭。做好了她端进来说:“饭熟了啊。”许峻岭还是不动。她自己吃起来说:“想离婚就离,吃了饭再离也不迟,吃饭前要离也来不及了。”
对于范凌云,许峻岭已经没有那份感情,他尽责任维持着现在的局面。如果说白爽在他们之间起了什么作用,那更多地是给了他一种启发,使他非常清楚地意识到,像范凌云这样的女性,是不适合他的。在国内他还没有太多感觉,但到了这边,他痛切地感到这一点,而且也特别不能忍受。他们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宽,难以掩盖。
她并没有错,环境也不允许她像许峻岭所希望的那样去生活;许峻岭也不以为自己错了,他不能去强迫自己的心灵感受。两个人都认为自己没有错,矛盾就更难调和。
许峻岭已经在心中将范凌云和白爽反复作了比较,他可以说出范凌云的更多优越之处,但感情还是倾向另一方。人没有办法在感受上强迫自己欺骗自己,在这里没有更多的道理可讲。虽然他和白爽之间已经了结,但那种形象作为一个模糊的影子在他心中遥遥召唤,这种召唤使他对范凌云越来越失望也越来越难以忍受。
但要许峻岭把“离婚”这两个字说出口又是那样困难。他并不担心自己,他在这里毫无自信,却知道回国了自信能够恢复。他担心的是范凌云,让她一个人留在这遥远的地方,他心中不忍,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命运等待着她,搞得不好就误她一辈子。三十多岁的男人和三十多岁的女人毕竟不是一回事,上帝造人的时候就没有特别公平。
对这种差异洞若观火的理解,使许峻岭怀着不忍的心情等待着,希望范凌云理解到暂时的优越并不是那么可靠。
( 乡艳连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