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俊岭听到脚步声已把桶藏过一边,笑了对他说:“nothinghappend,don’tworyy.(没什么事,别担心)”
他正策划着怎么把发豆芽这件事好好做一下,这天范凌云回来兴冲冲地说:“今天有好消息,真的好消息。”许俊岭问她她不肯说,要他猜。
许俊岭说:“会有什么好事轮到我最大的好消息就是豆芽有人要了。”
她还要他猜。许俊岭想着是不是奖学金有希望了,却说:“别弯弯绕了,你!”
她说:“你只管往最好的方面去猜,胆子大一点。”
许俊岭心想,你弯弯绕我也绕弯弯,于是说:“那一定是家里有信来了。”她摇头得意地笑。许俊岭猜来猜去就是不猜奖学金的事,她自己忍不住了说:“奖学金得了!”
许俊岭问:“你见到逊克利尔啦”
她说:“见了!”
逊克利尔是历史系主任。这些日子范凌云一直与逊克利尔联系,总是告诉他说,许俊岭就会来加拿大了,却不让他出面,怕一见面我的英语露了底就没有希望了。
她说:“现在都定下来了,你再出面也不怕了。”
见到逊克利尔把奖学金的事最后定了下来,但见面时的尴尬许俊岭事后还心虚了好久。走进办公室的时候,逊克利尔从安乐椅上转过身来,他按照范凌云在门外交代的,说:“nicetomeetyou.(很高兴见到你)”又上去握了握手。他也不起身,指指沙发要他们坐,范凌云坦然坐了,许俊岭也在沙发的边沿坐了,欠着点身子,似乎这样就能表示一点谦卑,对自己的资格不足有点弥补。
范凌云跟他说话,说得很快听不明白。许俊岭竭力想去听懂,又装作明白了似的不断微微点头。逊克利尔两个指头不停地在桌面上敲着,目光转向许俊岭的时候,眍进去的双眼像是在很远的地方审视他,他鼓了勇气坚持着迎了他的目光也不避开,仍然点头微笑。
墙上那幅东方仕女图,是去年跟范凌云在王府井买的,不知范凌云什么时候送给了他。许俊岭装着去看那幅图避开逊克利尔的目光,怕点头点不到点子上。范凌云说话时很快地夹了一句中文:“别看着别的地方。”又把英文很快地说下去,眼睛并不望许俊岭一望。
范凌云不再提奖学金这件事,每天仍然是早出晚归,许俊岭决心在注册之前再挣扎一下。每天范凌云一去了学校,他就去买份报纸,看上面的招聘广告。看了三天有几个稍微沾点边的,他鼓了勇气打电话过去,又结结巴巴讲不清楚。
放下电话许俊岭就跟自己生气,对了镜子呲牙咧嘴地作出种种嘲笑的表情,又指了镜子里的影子,手指一点一点的,在心里骂那影子是猪是狗,是豆腐渣,又撮了嘴唇作势要唾。骂了自己又伤心起来,几乎要落泪,闭了眼强忍住了。还有两次,通话后他说要找工作,对方说了些什么他根本听不懂,没等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心里像做了贼似的跳得厉害。又想象那边的人拿了电话筒在发怔,生气,觉得自己还有点用,能够害人。
想来想去唯一的出路还是找中国餐馆,就把电话簿上中国餐馆的地址抄了满满一张纸,标了东南西北几个方向,骑车过去挨家去问。有时推门进去,侍应小姐以为他是食客,笑盈盈迎上来引他入座,他连忙申明是来找工作的,马上就收了笑脸,淡淡地往里面一指。
这时许俊岭心里像被钝器打了沉重的一下,隐隐作痛。心想,我是来找工作的,又不是来讨饭的。恨恨地想踏这些香港台湾来的小姐一脚,骂一声“狗”,又不漂亮,傲什么傲呢。
“靠,在以前,在国内牛b的时候,这样姿色的小姐,给老子免费做口活,老子都还不要呢!”许俊岭在心里愤愤的想。
那种神态一次次打击了许俊岭最后一点信心,明白了找工作原来是一件讨人嫌的事。每次被拒绝他都羞愧得无地自容,觉得自己一钱不值,根本就不配来问什么工作,也不配在这个世界上活什么命。
有一家老板会说国语,问许俊岭会不会炒菜,他回答说会。他见许俊岭回答不坚决,很和气地一笑说:“跟家里炒菜不同呢。你在餐馆做过大厨没有”
许俊岭只好说没有。他告诉许俊岭,他的一个厨师下个月去多伦多,想招一个新的。许俊岭厚了脸皮说:“让我试行吗,不行了你把我炒了我不说二话。”他说:“冒不起这个险呀,顾客一次没吃好就再不回头了,中国餐馆太多了。
许俊岭看他好说话,问他要不要豆芽。他说有人送了,要许俊岭留了电话号码,下次要了打电话给他。许俊岭说声谢谢准备走,他说:“不忙,坐会儿嘛。”
又问许俊岭在国内干什么,许俊岭随便编了个行业,说:“教书的。”他说:“同行,同行!”
( 乡艳连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