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博眼眶湿红，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挤出。</p>
别看他从入警培训，再到上班执勤，一直在被张文军训斥，可高博自己都清楚，张文军其实是在“特殊”照顾他跟顾几。</p>
一方面，是为了督促两人，让他们不断进步；</p>
另一方面，则是怕他们太冒进，遇到危险。</p>try{ggauto();} catch(ex){}
从两人闯下这么多祸，却从未被市局责罚，就足以看出张文军平时在替他们扛着多大的压力。</p>
吴康站在原地，浑身僵硬。</p>
虽然他认识张文军的时间没有高博两人长。</p>
但张中平时对手下什么样子，吴康全都看在眼里。</p>
就以行动中举例，凡是遇到危险时，张文军总是第一个冲在最前面，将他们护在身后。</p>
而对于顾几来说。</p>
“张文军，为什么……”</p>
他半趴在草地上，失魂般地看着血泊中的张文军，嘴里轻轻嘟囔了这么一句。</p>
这句话，既是在问张文军，也是在问他自己。</p>
或许别人早就忘了。</p>
但顾几永远不会忘记。</p>
在入警培训的“破门解救人质”训练中，张文军曾经当众严厉训斥他用身体扑手榴弹的行为。</p>
但在此危急时刻，他却自己扑倒了敌人。</p>
“你是战术指挥，是队伍的核心，你是最应该摒弃一切杂念，指挥全队拯救人质的人，而不是凭意气用事，去光宗耀祖，逞无名英雄！”</p>
张文军当时在观摩台上训斥的一字一句，似乎仍历历在目。</p>
“英雄……”</p>
顾几反复在心底念叨着这两个字。</p>
省公安厅，特警总队。</p>
李瑞麟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涌荡上心头，“老雷，你说什么……”</p>
“行动中，张文军为了保护顾几他们，用身体扑住炸弹，不幸牺牲。”</p>
“好，我知道了。”</p>
直至听到雷万山在电话中重复第二遍，李瑞麟才慢慢放下电话。</p>
下一秒，他眼底带着哀伤，看向窗外的一片阴云。</p>
玻璃映射着自己的面孔，饱经风霜，可随着回忆不断浮现，曾经年轻的李瑞麟，还是刚刚上任宁州市公安局龙虎突击队队长，意气风发。</p>
张文军、梁小佳，是他亲自从市局各区特警大队选拔入队的人才。</p>
尤其是张文军，当时在任务行动中，表现出了极佳的战术天赋。</p>
就在李瑞麟本打算重点培养他时。</p>
20年，宁州特大盗枪案，发生了。</p>
在那次行动中，梁小佳为保护同伴，中弹牺牲。</p>
自此，张文军就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似的，整天魂不守舍，训练进度也跟不上，最后干脆离队，回到分局，当一名巡特警，远离一线作战。</p>
而今。</p>
5年过去了。</p>
张文军的牺牲，似乎就像是一个命运的轮回般，完成了他心中的执念。</p>
阴云飘散，几缕阳光从窗外照进屋内。</p>
无数微尘，在刺眼的光源下飞舞着，飘落在衣架上挂着的警服外套上。</p>
“备车。”</p>
李瑞麟拿起电话，跟司机只说了两个字，便起身走向衣架前，干脆利落地拿起警服，转身离去。</p>
吴省公安总医院。</p>
负一太平间走廊。</p>
“呼呵……”</p>
周洋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便看到顾几三人失魂落魄地靠在墙边，而太平间里面则不断传来凄厉的哭嚎声，“我一接到电话就过来了，怎么会……”</p>
5.28通缉犯抓捕行动，以击毙嫌犯两名，张文军牺牲结束。</p>
等大部队和急救车赶到后，张文军的尸体便被运到了公安总院。</p>
然后便是通知家属和同事。</p>
周洋原本正陪着女朋友招待亲戚，在接到电话后，便第一时间赶过来，而赵华跟刘维军都不在宁州，只能坐最近的一班高铁回来。</p>
“事发太突然了，我们都没想到嫌犯身上会有土制炸弹，张中也是为了保护我们……”</p>
眼见顾几跟高博都沉默不语，吴康便凑近小声给周洋解释了当时的全过程。</p>
周洋听得眼眶泛红，指着太平间的大门，“那我现在能进……”</p>
“现在市局的领导，还有李总队、雷队他们，正陪着张中的家属在里面，先等一会儿吧。”</p>
吴康刚说完这句话，太平间的房门就被推开。</p>
身穿制服的李瑞麟和雷万山，搀扶着一位哭得几近瘫软的年迈妇女，她正是张文军的母亲，旁边还有张中的父亲和亲妹妹。</p>
待安抚好家属后，周洋才进入太平间。</p>
送走张文军的家属后，李瑞麟回过头，望着始终靠在墙上，意志消沉的顾几和高博，本想着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p>
可如果什么都不做，他又怕两人自此会重走张文军的老路。</p>
若真是这样，以顾几如今在战术指挥和反恐作战上展现的才华，对于龙虎突击队，吴省特警届，甚至是整个公安系统，都是一大损失。</p>
良久，他一把抓住雷万山的肩膀。</p>
“老雷，你替我去跟这两个小子说说吧。”</p>
“好。”</p>
雷万山回答的很干脆。</p>
他慢慢走到两人身前。</p>
高博看到脚下多了一双皮靴，抬头一看，出于尊重，还是喊了声“雷队”。</p>
而顾几在看到雷万山后，下意识却问出了他刚才在抓捕现场的那个问题。</p>
为什么；</p>
张文军在入警训练，如此严厉地制止他，却又在今天，毫不犹豫地扑向炸弹。</p>
“因为他只能这么说，也只能这么做。”</p>
没想到，雷万山一句话，就瞬间将顾几从失魂状态中，拉了回来，“‘牺牲自己’这种英雄行为是一种自发行为，是个人经过理性判断后得出的无奈最优解。”</p>
“我详细了解过你们和刑侦支队的行动口述，当时张文军已经果断击毙了嫌犯，但手枪停止能力较弱，由于你们距离爆炸物太近，如果不采取措施，带来的是不可承受的风险。”</p>
“站立状态下爆炸后产生的冲击波和破片会对所有队员造成威胁，如果将其扑倒在地压在身下，造成的伤害范围则会小的多。”</p>
这还是众人第一次听雷万山连着说如此多的话。</p>
高博忍不住问道。</p>
“雷队，那您第一句话的意思是……”</p>
“你们应该明白，无论是教官，还是上级，都不能鼓励、怂恿甚至命令下属去牺牲，这是个人的权利和选择，他人无权干涉；你可以选择牺牲自己，但无权命令别人去死，可身为警察，从我们在警徽下宣誓的那一天起，没有一名公安干警在行动中会希望同伴和百姓受到伤害，经验本能，会驱使你做出最正确的选择。”</p>
说到这里，雷万山顿了顿，正视着顾几，“我想，这便是张文军真正想教你的意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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