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白泽,平心而论,他是很佩服王瀚这个人的。当初山门大会结束后,通关的人按顺序检测灵根,王瀚的灵根,乃是很寻常的青木灵根,天赋绝对说不上强。王瀚能被断罪峰首座收为嫡传,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他以阵法炼紫府,别出心裁,展现出大道独行的大毅力和大魄力。如今昆仑秘境一行,他顺利晋升四境,也是引起了仙门不小的轰动。白泽没有理由不答应,笑道:“那好吧,你们谁先来?”“我先来!”方生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壮实的胸膛,豪气干云,“嘿嘿,师兄,我打头阵!”这两人都在断罪峰门下,只是王瀚在薛醒手里的执剑堂,而方生在陆沉手下的执法堂。虽然断罪峰的这两位堂主给人的感觉是面上不合,心里也不怎么合,可如今山水居里的这两位,倒是没有嫌隙,彼此也相互看重,一直在暗戳戳地较量。王瀚自然没有异议,他心里并不觉得白泽收拾方生,会很费力。而方生也是有他的小心思的。因为此行,不单单是他和王瀚跑来坐忘峰找白泽问剑,同行的还有梦蝶峰的秦湘、田莹,以及被秦湘拉过来看戏的唐知之和长乐。若是让王瀚先手,哪里还有他方生出头的机会?所以他要抢占先机。可只是这样还不够,还得白泽配合他,让他输得体面。一行人往后山走去,一路上方生趁秦湘不注意,对白泽挤眉弄眼,意思是:兄弟你懂的。白泽挑眉,意思是:什么意思?方生继续眉飞色舞,向秦湘的所在的方向努努嘴,意思是:你秦师姐看着呢,老白你懂的。白泽无声地笑了起来,敢情这小子想拿他当跳板在秦湘面前耍帅呢?也罢,那就帮他一把。方生所擅长的,乃是雷法。而白泽恰好在姜维那里学过一门剑法,正是《雷光剑诀》。众人来到后山,站定位置。白泽笑道:“老方,听说你的雷法近来又有所精进。当年我也学有一门剑术,正是雷剑。今日便以雷剑问你的雷法,也可尽兴,如何?”方生大喜过望,没料到白泽这么给面子,当即笑道:“老白,这可是你说的,待会可不要被我打得哭鼻子哦!”“你才是不要风大闪了舌头。”白泽笑道。白泽唤出飞剑白鲸,那通灵飞剑通体雪白,剑韵天成。方生眼神一凛,并没有立即祭出灵剑,打算先试试白泽的深浅。那粗犷少年微微沉身,宛如一头蛮熊。饶是梦蝶峰的秦湘身段高挑,足以傲视山上绝大多数女修,一双玉腿又长又直,不知迷了多少仙门弟子的眼,让他们神魂颠倒。秦湘在方生面前,也显得有那么点小鸟依人的味道。观战众人退到山坡上,紫衣女子目不转睛看着战局,仿佛和白泽交手的不是方生,而是她自己。田莹捏了捏紫衣女子的软腰,惹得秦湘一哆嗦,嗔怪地瞪了那嬉笑的女子一眼。田莹更觉有趣,笑道:“咯咯,这次没过门呢,就这么担心你那情……”秦湘慌忙捂住那田莹的嘴巴,惹得那女子唔唔直哼,生怕她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眼底满是威胁,耳根却泛起可疑的绯红。田莹举手投降,秦湘这才作罢。长乐心里疑惑,她方才上山,是以还不清楚仙门并不反对本门弟子结为道侣。尚且以为云海仙门尽是山上苦修,绝情断欲,立志成仙。北境各大道宗,规矩的确不尽相同。也确有苦修门派,禁止姻缘一事,认为情欲乃是成仙路上一大劫难,轻易沾染绝难超脱。“来了。”唐知之轻声说道。“轰咔!!——”只听山谷一声雷响,震得百木瑟瑟,大地涟漪。那蛮熊一般的少年拔地而起,浑身雷光四溢,噼里啪啦,宛如雷神转生!白泽呼吸一凛,只觉雷霆伟力压顶而来,手中剑起,剑诀应运而出,飞剑缠绕狰狞雷光,一剑横空,怒劈那从天而降的粗犷少年!方生一拳轰出,雷霆炸响,直接轰碎白泽的雷光剑气。少年去势不减,朗声道:“老白,不拿出本事,可是要挨揍的!”白泽飞身后退,方生一拳砸在谷地白泽方才落脚之处,浩荡伟力直接将地面轰出一道深坑,电光游走,乱石穿空,大地一片焦黑!白泽双手持剑,就要引雷。“轰隆隆!!——”云天之上,乌云漩涡正在汇聚。方生认出这一剑,正是当初白泽在山门大会用来劈他的奔雷引!那一战白泽剑诀引雷,结果控制不住,不光把方生劈得黑如木炭,就连他自己也被那恐怖落雷劈得浑身焦黑。也正是如此,当时白泽被奉上一个美名:狠人!“你敢惹我白泽师叔?白师叔可是狠起来连自己都敢用雷劈的人,您配吗?”后来有人经常把这话挂在嘴边,教白泽听见,哭笑不得。方生哪能让白泽得逞?直接祭出灵剑,一记雷气斩直奔白泽面门而去!白泽被打断施法,只能一剑迎上去。山谷之中,雷电纵横。巨大的声响仿若蛮荒凶兽在蛰伏中苏醒,咆哮人间!方生拔剑,局势顿时一边倒。到底是精修雷法,威力比白泽的雷光剑诀强上太多,以至于白泽被方生追着砍,左奔右突,颇为狼狈。方生砍得意气风发,只觉神清气爽,眼角余光不时瞥向山坡上观战的紫衣女子,志得意满。少年心性惹得秦湘觉得有趣,巧笑嫣然。其实大家都门清,仙门大公子有意棋差一招,故意让着方生。可同时,这场方生向他发起的问剑,也在他主动让步之下,便成了白泽在向方生问剑。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各自随了心愿。“轰咔!!——”后山的动静越来越大,雷声纵贯天地,惹得徘徊在坐忘峰附近的仙门弟子以为山上有人正在渡劫。“怪哉,坐忘峰上的师叔们都已在四境之上,哪来的雷劫?莫非是陈师叔,还是庄师叔在渡五境雷劫?”有人好奇地御剑飞上天空,想要去凑热闹。——显然,他们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山坡上,王瀚目运精光,越看越心惊。随着山谷中那两人对剑时间的推移,局势已经在悄悄发生变化。白泽从一开始被方生劈得到处逃窜,到如今已经能和方生过招!那一袭白衣的少年,正在这场问剑中精进雷光剑诀!方生显然也发现了这一点,除了最初的震惊,反而开始有意给白泽喂剑。山谷雷霆奔走,摧枯拉朽。短短时间,那翠绿山谷已经被两人的雷法轰得遍地焦黑,大地不断绽放出狰狞裂痕。“那是什么?”山坡之上,长乐忽然伸手指向天空,奇道。王瀚和秦湘、唐知之、田莹忽然抬头,目睹天上不断汇聚而来的黑云,脸色都变得精彩起来。“快走!”王瀚当机立断,大喊一声。作为当初围观过山门大会白泽引雷壮举的梦蝶峰“奶牛”,秦湘和田莹对此情此景并不陌生,直接招呼唐知之和田莹远离战场。“白泽师弟什么时候布的局?”当年的山门大会,唐知之亲眼见过落雷疾走,无差别轰击擂台的场面,可谓是记忆深刻。雷法威力,她是再清楚不过的。因为彼时她和白泽在擂台上交手,最开始的打算,便是放出灵宠闪电狐迅速解决战斗。那三阶灵兽闪电狐,便是雷属灵兽!可没想到那时白泽也放出了三阶灵宠,乃是一条青蛇,压制了她的灵宠。唐知之迫不得已,和白泽正面交锋。可惜她的墨意山河被当年的少年一记剑三轰得粉碎,最终败北。唐士奇死后,唐知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到深夜都会忍不住去想,如果唐家的武运没有在二爷爷和爹爹那里断代,完整的《墨意山河》被唐家传承下来,那么爷爷当时面临的死局,是不是可解?唐士奇死后,唐知之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有时候,读书人的道理不如武夫的拳头大。她不是不恨。可命运就是如此无常。大周君王计杀相国,这是谁都能看出来的。唐府的没落,或许从二爷爷和爹爹身死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可她唐知之,作为唐家唯一的武运传人,第一位授业恩师,却是大周权倾朝野的九王姜旸。更讽刺的是,她还要为了保全唐府最后的火种,以悲哀到泥土里的姿态嫁给太子,为姜家传宗接代。所以当初白泽对她说:“你要是不甘心,镐京之行,我必然把你带回仙门”时,唐知之不敢点头,也不能在白泽面前垂泪。她想啊。如果可以让她任性,她想永远留在山上,也好过与双手沾满爷爷满身鲜血的凶手当父女。可她,更不想的是,让唐士奇死不瞑目。唐士奇作为大周主和派的领袖,作为大周相国,可以输,可以死。可唐府的血脉,不能在她唐知之手里断绝。否则九泉之下,她又有何颜面,去见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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