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春锡忍不住看了乌惜潺一眼,乌惜潺直吓得呼吸骤停,心中大颤:“完了…我方才让这姓杨的杀死他,现在他该报仇了!”</p>
辰兮见他下意识地去看乌惜潺,登时眼内出火,冷笑一声,专等他说出乌惜潺的名字来。</p>
岂不知麻春锡此时心中正激烈斗争。若在以前,不管是不是乌惜潺,他都会信口胡诌一通,先诬陷她再说。但此时此刻,他的心境却颇有些转变,似乎觉得这些事情不再有趣了。</p>
咬唇沉吟半晌,摇了摇头:“我没看见凶手是谁,我离开的时候,张铮还活着。”</p>
辰兮忍下怒意,沉声道:“那你为何杀尽了竹林里的风筝,独独只留下张铮?”</p>
乌惜潺刚要吐出的一口气又猛然噎住,心弦就快崩断。</p>
那令她毕生不堪回首的画面,又不可抑制地涌入脑海:麻春锡伏在她身上癫狂着,而张铮就在一边紧紧闭着眼睛,忍受着凌迟之苦......</p>
麻春锡又下意识地朝旁边看了一眼,只见乌惜潺一张娇嫩的脸庞已然惨白如纸,嘴唇上咬出了一排血印子,浑身像筛子一样抖个不停。</p>
麻春锡收回目光,又摇了摇头:“不为什么,我就喜欢让他看着我杀人,我杀光他的手下,我觉得好玩儿!”</p>
辰兮目光一寒:“不说实话?”手指微动,指缝间已多了一枚小小银针,针尖乌青发亮,显然淬了剧毒。</p>
麻春锡盯着那枚银针,脖颈一硬,咧嘴大笑:“想折磨我?好呀,来呀!老子打小最不怕的就是这个,什么毒针烙铁,老子全都舒服得紧!来呀!来!”</p>
辰兮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冷冷一笑,却收了银针。又从袖管里取出一颗药丸,掰下一半,捏住麻春锡的嘴塞了进去,在他喉头一戳,麻春锡一阵干呕,将那半颗药丸吞了下去。</p>
麻春锡咳嗽一阵,怒道:“你给老子吃了什么!”</p>
辰兮淡淡地道:“你不是什么都不怕么,还问什么?”</p>
杨君瀚轻轻扶住她肩头,欲言又止:“辰儿...”</p>
辰兮转过头看着他:“你放心,你既已经许了他七年之约,我此刻便不会杀他。但他残杀风筝,总该给他些教训。这药服下以后,每日发作一次,三年后症状缓解,至第五年方可消除,也算是让他吃点苦头。”伸手解了麻春锡的穴道:“走吧!”</p>
麻春锡将信将疑,试着运了运力,发现内力并无损伤,身上也没有什么别的不适。向辰兮狠狠瞪了一眼,又看了看杨君瀚,到底不敢再去拾剑,只得“哼”了一声,往林子里大步走了。</p>
一边走,一边大声嘟囔着:“七年,你记住了,七年!”</p>
杨君瀚看着辰兮,赧然道:“对不起,辰儿,我到底不忍心杀了这孩子,他...他只是缺少管教。”</p>
辰兮淡淡地道:“没关系。”</p>
她早知杨君瀚的性子软,又遇见这等武学奇才,必定下不了手。所以那半颗丹药,也并不只是让麻春锡疼一疼那么简单。</p>
按照一半的剂量,这药大约会在七八年以后发作,毒气攻心,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p>
所以麻春锡在这七年之中,会一直抱着一个希望,希望自己七年之后能在巫山神女峰上再次遇见杨君瀚。到那时,或许能够真的拜他为师,开始一段崭新的人生。</p>
不出意外的话,在这七年里的每一个日夜,他都会抱着这个希望,幻想着那一天,哪怕别人拿刀顶着他的脑门,他也不敢还手。</p>
他会性情大变,敛心静气,苦苦修炼,只要想着那一天,他就什么委屈都能忍受,什么困难都能克服。</p>
但是七年之后,当他终于修成正果,满心欢喜踏上神女峰的时候,他就会突然感到一阵无力。进而清楚地知道,自己大限将至。</p>
在那一刻,他该有多么惊愕,多么愤怒,又多么绝望?</p>
惟其如此,才能告慰那些风筝的在天之灵。</p>
“希望,原是最杀人的东西。”辰兮在心里淡淡道出这句话。</p>
先给人希望,再让人绝望,人就会死得很彻底。</p>
她不是不懂人心,只是从来不想去利用人心。</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