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被后世认为武安始乱的大火燃起,他正在闺房哄夫人,将一朵新买的珠花插进她的秀发:“我的娇娇比花美。”</p>
慌乱的惊呼传进耳朵,他拉开窗帘,映进眸子的是:暮色半掩的天空下,重叠连绵的屋檐上,通红的烈焰,华丽而疯狂,如无数的火龙在飞腾,将半边城市映都照得明如白昼。</p>
“象是皇宫。”他自言自语,对侍卫吩咐:“护好夫人。”叫上格波,快步行到前院,却在游廊遇上自家阿公。</p>
老国公披衣拄杖立于庭中,后面数十武士环绕,见孙儿停下脚步,猜出他的意图,摇头:“不用查看,就是皇宫。”</p>
“我这便去灭火。”少年急得顿足,老者却神秘莫测地笑,满脸的皱纹在火光的反照下说不出的诡异。</p>
“阿公,”穆那冲讶然轻唤,老国公只望着大火喃喃自语:“这畜牲怎会不在?他竟对阿煊下手,阿煊,阿野,阿野啊。”</p>
两行清泪从他衰老浑浊的眼,流至鸠鹄消瘦般的颊骨,再滚落进长长的白须。</p>
十余年前爱子战死,他悲痛万分却也感荣耀:毕竟灭了云国,为赫连一朝开疆拓土。</p>
但赫连渊后来的种种行径让他怀疑:当年的兵锋东指,除了扩张领土的野心,怕也有灭减骁武军实力的盘算。</p>
穆那冲惊讶地睁大眼睛,他从未见过阿公流泪,阿爹战死的音讯传来时,阿公亦只是沉默,如今,难道年老心软?</p>
阿公和两位老国公跟着先皇入主中原的往事已成传奇,先龙卫公和阿爹亦是肝胆相照的兄弟。</p>
虽说自己和西门昭从来不对付,但阿公待姨爹比子侄还亲,去年龙国公在狱中自尽,阿公闻讯后,悲痛得大病一场。</p>
半空的火越烧越旺,杂乱的惊呼和悲哭声也越来越响,他搂着老者的肩膀安慰:“阿公,我先去救火,再回来陪你。”</p>
老国公却伸出颤巍巍的手,抹去泪水,神情绝然:“不许去,让它烧,烧得干干净净才好。”</p>
阿公这是老糊涂了,穆那冲心里些微慌乱,耐着性子:“阿公,火太大,会烧到天街,那边住着许多人家。”</p>
“烧得越多,对赫连渊的怨恨便越深,好事。”老者瞧着孙儿不可置信的眼神,淡然补充:“天街多汉人,汉人小民不过牛马,死他几千无妨。”</p>
穆那冲热血上脑,不再理他,转身就往外冲:“婉儿亦汉人呢。”哪知老者一声令下,几位武士便将他和格波团团围住。</p>
“屠刀在颈还感恩戴德的,便是牛马。”老国公看着少年,眼神说不出的忧虑和牵挂。</p>
久在高位,常会失去恻隐之心。穆那冲定定地看着素来慈和的阿公,耳边响起爱妻的声音,近乎崩溃地大叫:“婉儿不是牛马,牛马亦有活的权利。”</p>
“活也得自己去争。”老者摸摸孙儿的头:“你给我好好想想,你阿爹和姨爹是如何死的?想不明白,你也与牛马无异,任人宰割而已。”</p>
老人说罢,慢慢地转身离去,白发垂项,佝偻携杖,身形孤单而凄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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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亲们是不是已经忘记穆那冲和西门昭(阿禧)其实是亲戚,两人的母亲都是长公主,父亲和皇帝从前是好兄弟。</p>
再说明:其实是不太喜欢写仇恨的,因为它与生命追求的安乐与爱直接冲突,但仇恨却又实实在在地存在。有人说,读一些不让自己舒服的书,听一些不让自己舒服的话,会让人成长。我想,写一些不让自己舒服的东东,也会更多去理解。</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