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恒在这京城之中住下,朱元璋不时派人来请他出席各种场合,他去过几次之后就没有再去了。
这期间,有不少人来拜访过他,最积极当属那位燕王朱棣了,朱元璋现在有削去诸多藩王权力给他长孙朱允炆铺路的想法,而朱棣就是其中最被影响的,所以他想找何恒以劝说朱元璋,何恒没有见他。
然后就是威武王虚若无了,此人与朱元璋关系非同一般,乃是其生死之交,也因为此,他才没有被列上黑榜,但一身武功却绝不下于赤尊信等人。
作为一个高手,面对何恒这等大宗师级别人物,虚若无自然要来讨教一下。
然后他华丽的被何恒教训了一番,再不敢放肆,成日毕恭毕敬的来他那儿请求指点。
就这样,几个月的光阴缓缓过去,这期间,庞斑与浪翻云约战明年八月十五的事情传遍天下,无数人江湖人在翘首等待着月满拦江之日的到来。
而厉若海依旧没有逃脱他的命运,死于庞斑拳下。
得了赤尊信魔种的韩柏、庞斑弟子小魔师方夜羽以及如干罗等等的黑榜高手,让江湖一时间风起云涌起来。
这一日,何恒听到了高丽使臣入京的消息,冷冷一笑。
他知道,这个高丽使臣不过是韩柏、范良极等人假扮的,但他们一来,也就标志着浪翻云、庞斑、鹰缘等人也都会蜂拥而至,一切即将到了最后。
“张真人,皇上今日接见高丽使臣,请您随驾。”一个官员来此道。
“走吧。”何恒点了点头。
何恒来到皇宫之后,就随人到了御书房,朱元璋连忙令人赐座,与何恒聊了一会儿,只听外面传来一声明亮的通报。
“高丽使臣朴文正到!”
朱元璋抬头,充满肃穆道:“宣他觐见。”
“皇上有旨,宣朴文正觐见!”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衣着高丽官袍,长相俊美,身材硬朗的年轻人举步维艰的走上殿来,何恒可以看出,此人武功不差,但是此刻居然有些走不稳路,纯粹是心里紧张过分了。
他看见朱元璋之后就双膝一软,学着刚刚传旨的太监般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足足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叫道:“高句丽专使朴文正参见大明天子!”
朱元璋离开书桌,以矫健的步履来到他伏身处,一把将他扶了起来,一精一光慑人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呵呵一笑道:“他们没有说错,文正你果是非凡,哈哈!”放开他,朱元璋走了开去,到了书桌前,一个转身,眼睛再落在他脸上。
何恒看的嘿嘿一笑,眼前这个使臣乃是韩柏假扮,但无奈此人心理素质太差,一见了朱元璋就紧张的要死,恐怕被其看出了点什么了。
不过也是,韩柏本是一个奴仆出身,才十几岁,哪里见过什么世面。纵然得了赤尊信的魔种,但短时间里也是成长不起来,贸然见了以前他想也不敢想的大明天子,他又是个冒牌货,不紧张才怪。
韩柏此刻心叫着,天呀!皇帝老子竟碰过我。他的大脑有些死机,完完全全没有注意到一旁何恒的存在。
朱元璋指了指何恒,充满威严道:“这是我中原武道大宗师,武当山的张三丰真人,也是朕的恩师,不知文正你可否听说过?”
韩柏这时才猛地一震,抬头看向何恒,后者给了他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让他越发如坐针毡。
何恒的威名享誉天下百余年,以讹传讹下,俨然已经成为了神仙中人了,韩柏自然知道他的名声,而且他来时可是被浪翻云、范良极几人特别警告过,万万要小心应对,要是遇到了张真人,你就自求多福吧。
梦瑶也是说过,张真人武功天下第一,境界鬼神莫测,即使那庞斑也远远不及他丝毫。
这般想着,韩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低头不敢直视道:“张真人的大名,小臣虽在异邦也是早有耳闻的。”
何恒笑道:“贫道不过一山野之人,难得朴大人知晓那点薄名。”
韩柏又连忙再夸赞了何恒两句,朱元璋坐到书桌上,向他招手道:“过来!”
韩柏惊慌失措下,胆颤心惊的移步过去,来到朱元璋前,垂下头来,不敢和对方能洞穿肺腑的目光对视。
朱元璋眯着眼,淡淡道:“抬起头来望着朕!”
韩柏暗忖,以前总听人说,直视皇帝是杀头的大罪,为何现在竟全不是那样子的,无奈下抬起头往这掌握着天下命运的人望去。
朱元璋双目神光电射,看了他好一会后微微一笑道:“正德王既派得你出使来见我,定对我国的古今历史,非常熟悉吧!”韩柏只觉喉咙干涸,发声困难,惟有点头表示知道。
朱元璋伸手搭在他肩头上,亲切地道:“朕欢喜你那对眼睛。”
韩柏为之愕然,为何他以前听来那些关于朱元璋的事,和眼前这毫无皇帝架子但却自具皇者之姿的朱元璋完全不同呢?他忍不住奇道:“欢喜我的眼睛?”
在慌乱下,他浑然忘了自己的官职身份,竟自称为“我”。
朱元璋豪气奔放地一声长笑,再从书桌移往桌旁,两手负在背后,走了开去,站定背着他道:“那是对充满天真、热诚和想象力的眼睛,朕下面的人里,没有一对像你那样的眼睛。”
他霍地转过身来,看了一下何恒,然后傲然道:“朕所以能逐走鞑子,扫平天下群雄,除了恩师的教诲与扶持外,绝非是自己武功谋略胜过人,而是朕有对天下无双的眼睛,绝不会看错人,正因为没有人比朕更懂用人,所以天下才给朕得了。”
韩柏连忙点头称是,脑袋低了下去,不敢与何恒、朱元璋二人对视。
刚刚捕捉到朱元璋嘴角一现即敛高深莫测的冷笑和何恒在一旁带着深意的目光,他只觉遍体生寒,才知伴君如伴虎之语,诚非虚言,张三丰这等高人也非容易糊弄的。
他很想问朱元璋立即召他前来所为何事,却总问不出口来。
朱元璋摇头失笑道:“朕召专使到来,本有天大重要的正事,等着要办。可是看到你这等罕有人才,却忍不住心中高兴,故才话兴大发,对着你这外人说起心事来。唉!可能朕太久没对人这样说话了。”
韩柏手足无措,只懂点头,连道谢都忘记了。他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过,见到朱元璋会是这般情景的。
朱元璋凝然卓立,指着他道:“专使本应是胆大妄为之人,为何不敢对朕畅所欲言,要知你纵然开罪了朕,朕亦绝不会施以惩罚,因为专使代表的乃是贵国的正德王,而非大明臣子。”
韩柏见他坦白直接得惊人,胆气稍壮,吁出一口气,乘机拍马屁道:“皇上真厉害,竟能一眼看穿小使臣真正的本来情性。”
朱元璋微笑道:“因为专使有点像以前的朕,只是欠了一样东西,那就是野心;没有野心,休想做得成皇帝。”
韩柏呆了一呆,暗呼厉害。难怪他能成为统率大下群雄的领袖,竟一眼看穿了自己是个没有野心的人。
何恒在那里起身笑道:“专使你的确与皇上当年很像,放荡不羁,平常看着温和,关键时候却不失担当,只是比之皇上少了一点稳重,但也多了一些潇洒,倒是适合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