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里克瞪大双眼观察，只见的十枚银币置身于一个陶土坩埚中。</p>
铁匠有一米高的炉子，它看起来就像是黏土做成的火山，炉口正冒着红通通的火苗。</p>
克拉瓦森的儿子卡威，他将皮囊鼓风机压住又拔起来，每一次的运动，炉口火苗就是一场剧烈的热舞。</p>
“这是在做什么？增加温度？”留里克故意问道。</p>
“对，未来的首领。”</p>
“叫我留里克就行，我对你们的工作很有兴趣。”</p>
“是吗？”克拉瓦森心里泛着嘀咕，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首领会对冶炼上心的。</p>
留里肯定道：“我会继续看你们工作。我想看看你是如何把矿石变成铁块，再把铁块变成我的佩剑。”</p>
“什么？你……你还懂得这些？！”克拉瓦森暂停手上的动作，他驻足看着留里克那精致的小脸，“难道，你懂得我们的工作？”</p>
“嗯？很奇怪吗？因为矿石里面有些废物，你们点燃碳火把废物拿走，还要继续敲打剩下的东西得到铁。但是，如果你是烧烤铜矿石，再加入些别的东西，就能得到发热的水。这个水不一般，它能倒进特别的粘土模子里，就制作出许多东西，比如祭司长屋里的盆。”</p>
“你……你居然……”</p>
克拉瓦森的胡子在颤抖，因为留里克不应该了解工匠的工作，但是他刚刚所言，正是金属冶炼的基础原理。事实上只要掌握这个原理，任何的铁匠都能把矿石变成一块铁。</p>
真正了解整个过程的人并不会觉得它是复杂的，而是抱怨锻打过程的艰辛。</p>
那些不了解情况的人，则会觉得铁匠用了某种魔法，把石头变成的可以伐木的斧头。他们多数至少了解把自己的斧头烧红了，敲敲打打斧头会变形，他们的了解基本止步于此了。</p>
从矿石里将铁或是铜拿出来，这个很有技术含量。</p>
“我怎么了？我说过，我对你们的工作很感兴趣。”留里克强调道。</p>
“哦，真是太好了。我的小主人，但愿我们的工作能让你满意。”</p>
“继续做吧，冰雪融化之前我没有别的事好做。”可能是自己简述了冶炼的原理，让铁匠觉得过于神奇。留里克随口打个幌子：“不用奇怪，我是得到奥丁智慧的人，我也在祭司长屋的那些木板里得到了一些启示。现在，请把银子变成饰品吧。”</p>
“可以。”克拉瓦森深深点点头，又催促自己的儿子卡威再接再厉将火烧旺盛。</p>
留里克，此刻的他拉着完全不懂的露米娅，两人目睹着银币的变化。</p>
如果只是烧一堆炭火，它的核心温度几乎不能达到00度。</p>
但是用黏土制作一个炉子，炉子下放在做一开口，令木炭在里面燃烧，其温度就能达到900度，这个温度即可融化纯银。</p>
倘若再令原始的皮囊鼓风机的吹风口接入，更多氧气进入炉膛，温度就能突破00度，这个温度即可融化纯铜。</p>
所以克拉瓦森的这个小炉子，它完全能够冶炼纯铜，冶炼青铜浇铸青铜铸造件也是可以胜任的。</p>
留里克不用想就知道，熔化青铜就是这个小炉子的极限了。</p>
想要熔化铁？不可能！</p>
遥远的东方，汉代的国营冶铁工厂，工厂内用粘土烧砖和夯土，构筑了非常巨大的高炉。一个高炉配备多台鼓风机，且每一台鼓风机实际又是超过二十台小型鼓风机的串联。再者，汉代的鼓风机是畜力绞盘抽拉式的，是一套非常完善的机械系统，比西方传统的人力的气囊压缩式先进太多。</p>
强壮的耕牛被驱赶着转动巨大的绞盘，木质齿轮被转化成鼓风机复进的力量。实际上这套系统换上电力驱动，木质的齿轮和叶片换成金属，就是一个标准电力鼓风机。</p>
因此，多个鼓风机矩阵对着高炉吹入巨量的气体，也就有大量氧气与更多的木炭完成燃烧。</p>
虽然它的温度已经可以达到短时间的400度的极限高温，却还是不能达到纯铁熔化的500度。</p>
不过，带有大量硫、硅、锰、碳等各种杂质的复杂合金，已经在这种古代巨型高炉的极限高温下化作了金属液。</p>
遥远东方巨量的金属需求，迫使国营冶铁厂制造巨型设备。</p>
那是可以一次冶炼超过四十吨矿石的巨型高炉，每一次的熔炼都是旷日持久的战斗。他们一般不会追求疯狂的400度，不会冒着高炉折寿乃至炉膛垮塌的风险这么做。</p>
当液态的硅化物炉渣流出，矿石变成大量海绵铁的时候，这些炙热的海绵铁悉数被拿出来，数以千计的工匠敲敲打打，之后直接淬火成为粗制的生铁。</p>
至于对生铁的精炼，乃至把铁做成钢，又是另一套完整的工序流程。</p>
东方的优势就是这样，巨大的人口有着巨大的金属消费市场，盛世近千万计的自耕农家庭，他们是维系国家运作的根基，他们对铁制农具的需求必须得到满足。</p>
市场迫使工匠一代又一代的精进改良自己的技术。</p>
商代发明夯土高炉，楚国实现夯土高炉的高温极限，到了汉代建立巨型夯土高炉，再到晋代发明了多种量产钢材的技术。</p>
到了公元九世纪，东方的冶铁能力于正直中世纪的欧洲，产能根本就不再一个数量级，质量上也远远超越欧洲。</p>
如果说东方还有什么欠缺的，就是还没有完全学会诞生于印度河流域的精钢锻造。不过这项技术劣势必然随着商业网络，流传进东方。</p>
但是西欧，他们的铁匠只懂得把矿石一番折腾，最后敲打成纯铁，也就是所谓几乎无碳的柔软熟铁，就用它制造五花八门的武器和农具。</p>
北欧的情况于此如出一辙，那些因为特殊渠道流入这一地区的来自印度河流域的精钢，用它打造的武器就是神兵利器。</p>
克拉瓦森也是这样，他的打铁与煅烧技术全是学习父辈的，父辈亦是学习祖辈。倘若再向上追随，罗斯部族的打铁技术都是来自至少八百年前的罗马帝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