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应物张口道:“寒门屠夫、宁安刽子手、逆种魔头、嗜杀酷吏、血手虚圣、暴虐翰林……太多了。有些我都说不出口。”
方运点点头,道:“嗯,你觉得普通人听到这些称号,会不会怕我?”
“何止怕,简直可以止小儿夜啼!”
“嗯,若能震慑那些恶徒,我的凶名越凶越好!你去联系圣院,下期的《文报》,一定要在头版放一个血手手印,把我所有凶残的外号都用大字印刷。长溪村。只是开始!我要让全天下人知道我的凶名!哪怕比妖蛮更凶,我也不在乎!哪怕仅仅能让一个恶徒恐惧,哪怕仅仅能救一个无辜之人,也算值得!”
“你……”方应物被方运的话震撼。
“殿试即将结束。我即将去学海,你帮我准备一下,看看我应该做什么。学海之后,就是国首之争,只有得到国首,才有第三次上书山的资格。”方运道。
方应物无奈道:“我的堂弟大人。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惦记学海?这一次,那些人必然会借题发挥,利用这件事坏你前程。看着吧,不用等明天,就在今天,他们不仅会要求三圣考官判你吏治、民生、刑狱和教化为丁等,还会直接弹劾你这个县令,剥夺你殿试的身份,甚至这都不算什么,必然会有人要求取消你的虚圣之位!”
“蚊蝇之音,不掩夏色,无需挂怀。”方运道。
“怎么可能?您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这次恐怕连礼殿都会出手。”
“放心,就算要罚我,也是刑殿出手,刑殿不可能让礼殿插手此事。”方运漫不经心地翻着书卷,头也不抬。
“您说的倒没错。不过,您终究杀了那么多人,这件事必须有个交代啊。”
方运抬起头,手握书卷,平静地看着堂兄方应物,渊渟岳峙,目如星海。
“我须向何人交代?”
方应物只觉耳旁轰鸣,无言以对,这才意识到,现在的方运已经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进士,方运说的没错,普天之下,除却半圣,没有任何人有资格让方运交代。
圣院,东圣阁,圣居。
一位老者坐在书案之后,单手握着一卷散发着青光的竹简,细细阅读。
每一个字老人都会读很久,怪异的是,他的双眼不会立刻倒映出竹简的文字,而是仿佛有一把无形的刻刀,在他眼睛的倒影中慢慢刻出一笔一划。
东圣阁阁老王同甫正在老者对面,这位年近百岁的老人德高望重,喜怒不形于色,在圣院读书人的眼里有些刻板,但现在,这位大儒如同孩子一样愁眉苦脸。
“曾爷爷,这件事太难办了。各国弹劾方运的传书如雪如絮,我看都看不过来。这次方运做得实在太过,礼殿的那些老腐儒都拍了桌子,他们平时可是最尊敬方运的。”
看书的老者不闻不问。
“您老别不说话啊,到底走不走弹劾虚圣的流程?我可不敢做这种决定。其实别的不怕,都是小打小闹,听说宗家已经蠢蠢欲动,雷家更是毫不掩饰。连西海龙族都发来海螺传音,说没想到堂堂人族虚圣竟然残杀人族同胞,他们对人族很失望。若不给出足够的理由,他们西海龙族将与人族决裂。”
老者依旧不说话。
“圣院都乱套了,许多人嗷嗷叫着要去众圣殿叩拜三位考官,要玩血谏,这次绝不会放过方运。曾爷爷,您倒是说句话啊。”
那老者突然眨了一下眼,竹简轻动,露出新的一片竹简,上面有新的文字,但在老者的眼中,那片竹简上一个字也没有。
“一村人而已。”东圣王惊龙说完,继续盯着竹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