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地界分歧时，只需要将石头挖出来对比就行。</p>
这看起来很麻烦。</p>
但实际上，即使这样，有人还想着法子钻空子。</p>
甚至有些喜欢占便宜的人，不但会将上面石头挪动，甚至还会偷偷将下面的石头挖出来，重新挖个洞填进去。</p>
所以呢，为避免被钻空子。</p>
有人在地头种一些黄花菜。</p>
黄花菜是多年生植物，只要不被人为损坏，就可以一直活着。</p>
死的东西容易挪动，活的就难搬动。</p>
让钻空子的人收敛许多。</p>
不过，即使这样，细致一点的人，每年自己种地前，或者邻居播种后，都会带着尺子在地里去量，反复确认每一寸土地都被有效利用。</p>
以及，别人没有占自己便宜。</p>
送走拉地界的人，余秋堂坐在地边，看着属于自己的十一亩地，眼前似乎出现幻觉。</p>
新建的院子，门前果树已开花，粉的红的白的，有微风轻拂，落英缤纷，小孩子们在树下面的跑着捉迷藏，几只狗子懒懒地看着孩子们的，悠闲地吐着舌头。</p>
“在想啥呢？”</p>
余秋江递给他一碗水。</p>
余秋堂接过水一饮而尽，和分地人说话导致的口干舌燥得到缓解。</p>
“在想啊，这里未来要怎么布置。”</p>
余秋江点点头。</p>
“先前听你说要搬过来，还以为就是说说，还真就来了。”</p>
“这里好啊，你看多安静。”</p>
余秋堂双手伸开的，呼吸着从山林里吹出的风，长长舒口气。</p>
舒服！</p>
余秋江也在他身旁席地而坐。</p>
不过没有再说话。</p>
余秋堂看看他，笑了笑。</p>
兄弟俩就这样安静地坐在地梁上，望着远处的村庄发呆。</p>
正是炊烟升起时，村里人家房顶烟囱缓缓有烟气冒出来。</p>
“准备啥时候开始打基子？”</p>
“等雨呢，不知啥时候能来。”</p>
“倒也是。”</p>
“等着呗，也不急这会。”</p>
“倒也是。”</p>
.</p>
余秋堂回到地坑院，看到父亲正坐他窑门口抽烟，脸色很阴郁，心情不咋阳光。</p>
他没说话，准备去喂小狗，都走过去了，却被余得金喊住。</p>
“我听人说，你将地兑了”</p>
“对啊，兑到山脚那边。“</p>
“胡闹！”</p>
余得金估计是忍耐了，但没能忍耐住，还是直接将怒火喷出来。</p>
余秋堂笑笑，没说话。</p>
“你当初要那些地，我考虑到你也要过日子，就没有和你计较，要哪块我就给你哪块。</p>
那你是咋搞的</p>
那么好的地，良田啊，你拿到手里不好好种，拿去换山脚下那些破地，那地能种出东西？</p>
你说你没粮食，拿什么交公粮，你们几个拿什么吃？”</p>
余秋堂在知道会有这么个场景，提前也想好对策。</p>
保持微笑，保持沉默。</p>
不管父亲说什么，他就是不反驳，你说任你说，我八方不动。</p>
反正不要多久，就会离开地坑院。</p>
谁管他咋想呢。</p>
“还有，你把地兑到那，不想想后面建庄子咋办，难道你还真准备将庄子建在山脚下？</p>
那地方人能住？</p>
要是晚上下来个狼，将孩子叼走咋办？</p>
我说你就是糊涂，管你吧，你现在分家了，也算是个大人，说太多你面子上挂不住。</p>
不说你，你看看你做的事，哪像个大人能做的出来，你不知道，后晌队上好几个人在我面前说你傻，让我劝你。</p>
要不趁现在还没彻底搞定，你给队上和村里说说，你就是一时鬼迷心窍，现在后悔了，还是将原本的地还给你……”</p>
“这事我已经决定了。”</p>
余秋堂的态度依然没有变化，甚至还带着笑意，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毫无商量余地。</p>
“爹，我现在已经分家出去，那些地也都是我能决定的，那我不管咋处理，都是我的自由，爹你就不用再操心。</p>
至于我吃什么，拿什么交公粮，这事情好办，我肯定会解决好。</p>
队上有人喜欢背后嚼舌根，你就让嚼呗，难道他们嚼舌根，我还能少一根汗毛不成。</p>
要是你觉得不好意思，被人背后说不高兴，那你要调整好想法，谁活在世上还不被别人在背后说说呢。</p>
若是人随意说下，我们就都不高兴，那我们多累啊，是不是？</p>
话我就说到这里，以后这种事不要再聊了。”</p>
余秋堂说完转身回屋。</p>
余得金神情复杂，烟锅里的烟草早已熄灭还不知道，只是一遍遍使劲吸着。</p>
余秋堂喂了小狗，又来到厨房，没有发现两个孩子的踪影。</p>
看看手表，已经下午四点半，按理说孩子们该回来了。</p>
“可能路上走的慢，或者是被学校留下值日啥的。”</p>
“有可能。”</p>
余秋堂看看外面的阳光。</p>
马上就是国庆节，天越来越短，原本这个时候，地坑院还能看到阳光。</p>
现在太阳却已被地坑院的边墙挡住。</p>
没有太阳照射，院子立刻变得阴冷起来，就连吹过的风都是凉的。</p>
又是半个小时。</p>
还是没见两个孩子回来。</p>
这下余春梅也有点紧张，她一边搅动着豆腐汁，一边看着窗外，终于是忍不住，拍拍烧火的余秋堂，“你要不出去看看，咋这个点还没回来，这天都快黑了。”</p>
“好。”</p>
余秋堂将手里木材填进锅台里。</p>
他走上地坑院，朝前面看去，回家的路是一个长长的村道，他目力强劲，一眼就能到道路尽头，两百三百米远的拐弯处。</p>
没有。</p>
他没看到两兄妹的影子。</p>
正在纳闷，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是陈美娣。</p>
“这孩子，咋今天这么晚还没回来？”陈美娣也是举目看向路尽头。</p>
自然和余秋堂结果并无两样。</p>
“秋实也没回来？”</p>
陈美娣看了他眼，“没，我开始没注意，但饭都做熟了，还没看到他的影子，这才注意到放学已一个多小时。”</p>
“难道是学校没有及时放学？”</p>
余秋堂猜测着。</p>
这倒也有可能，比如说学校组织召开大会，也许会……</p>
但这也就是存在理论可能。</p>
很少会选择下午放学开会，这样会让远处的孩子回家太晚。</p>
王庄村那么多生产队，近的一队和二队，还有五队，离学校只有几百米，而远点的六队等，最远距离有五六里路。</p>
孩子们走路快，要回家都需要接近一个小时。</p>
若是延误了，回家可不得天黑。</p>
“行吧，我去学校看看。”</p>
“好。”</p>
陈美娣也没特别说感谢的话，余秋堂也没觉得什么。</p>
余秋实是陈美娣的儿子，也是他的弟弟。</p>
理当负点责任。</p>
他回家穿上个外套，出门快速朝学校摸去。</p>
好在去学校只有两条路，其中一条他们走的蛮好，大多都是走村里的主干道。</p>
可十几分钟，余秋堂都走到学校门口，却还是没看到三个孩子。</p>
而学校单门早已紧闭。</p>
询问门卫，人家说今天放学就是按时放的，并没有任何延迟。</p>
“？”</p>
余秋堂一听就傻眼。</p>
这是啥意思，学校没延迟，那家里三个孩子咋一个都没见到。</p>
就说余秋实比较爱玩，不着调，那两个侄子侄女可都是很听话乖巧的人。</p>
即使想出去玩什么的，都肯定会给他或者三姐说。</p>
凭空消失算啥意思。</p>
该不会是……</p>
他猛然转头看看村子后面的山。</p>
不会不会。</p>
摇头苦笑。</p>
想啥呢，大白天的，哪有东西敢跑进村的主干道上叼孩子。</p>
豹子也没这个实力。</p>
没办法，他只能选择唯一的可能，他们走了另外一条路，刚才和自己刚好错过。</p>
余秋堂一边向前走，一边在两旁的破旧土窑里挨个搜寻。</p>
这边原来是个凹下去的胡同，胡同两边都住着人。</p>
结果某年发大水，将胡同直接灌满了，淹死了几个人，好多家畜。</p>
很多窑洞也别泡塌，或者变为危房。</p>
后来这边的人便全部搬走了，只留下许多空荡荡的破窑，这个地方也被称为“老孩胡同”。</p>
老孩是一种只出现在大人口中的神奇怪兽，它似乎能在任何地方突然出现，带着凄厉的尖叫声，专门靠吃小孩子为生。</p>
只要谁家孩子不听话，母亲一定会告诉他们，老孩不喜欢不听话的小孩，要继续这样，它就会从院子跳进来，将你直接叼走吃掉。</p>
若是小孩子想吃糖，母亲就会说，老孩最讨厌喜欢吃糖的小孩，如果要继续吃糖，老孩就会……</p>
老孩承受了不该承受的锅。</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