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殿中宰臣皆知，高太后、向皇后也明白。</p>
邓润甫和曾布两人，很快就得到他们需要的一切。</p>
两人分别坐到案前，开始研墨，同时回忆着学士院中存档的国朝立储制词内容。</p>
主要考虑的方向，是真庙册仁庙为太子的制词以及其中的典故，以免用同了或者用混了。</p>
若是那样，那就真的是遗笑天下了！</p>
就连北虏、西贼都会笑话！</p>
所以，这个事情必须慎重再慎重。</p>
很快，无论是邓润甫还是曾布，都发现了一个问题。</p>
两人抬起头，看向宰臣们，也看向那帷幕之中的皇太后与皇后身影。</p>
邓润甫和曾布，都是起身，持芴礼拜，问道：“臣等斗胆昧死，敢问皇太后殿下、皇后殿下，陛下可有旨意，康复御殿之前，军国之事，如何处置？”</p>
帷幕之中，沉默了下去。</p>
宰执大臣们，也都持芴低头。</p>
良久之后，帷幕内的高太后，才终于出声问道：“两位学士，未知国朝故事如何？”</p>
邓润甫持芴答道：“臣启奏皇太后殿下：国朝故事，乾兴时以皇太后权同听政！”</p>
这是迄今为止，大宋唯一一个可以依据和考证的少主在朝的典故了。</p>
高太后听着，颇为满意，于是，便问群臣道：“老身妇孺之辈，于此国朝典故，并不知悉……未知诸位髃臣以为，邓学士所言如何？”</p>
群臣互相看了看。</p>
然后，大多数都将视线，看向了那个跪在御前的皇子。</p>
过去种种故事，在这些宰臣心里面跳动。</p>
每个人都知道，现在说错一个字，未来就可能祸及家族。</p>
他们现在不仅仅要考虑高太后。</p>
也需要考虑，那位跪在御前的皇子，明天的太子，未来的天子的态度。</p>
更得好好想想，帷幕之中的向皇后的态度！</p>
原因很简单。</p>
高太后是天圣年间生人，如今已经五十有二。</p>
而皇子却只八岁，皇后也不过四十。</p>
万一说错了话，表错了态度，未来可是要被拉清单，被清算的。</p>
在群臣都在思考的时候，王珪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立刻就持芴拜道：“臣珪冒死进奏皇太后殿下：乾兴故事，确实如此！”</p>
“当请皇太后殿下，权同听政，以俟陛下康复也！”</p>
王珪一开口，蔡确就已经看了过去，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p>
只在心中，转了几转，犹豫片刻，蔡确就硬着头皮，持芴奏道：“臣确冒死上奏皇太后殿下、皇后殿下：若依乾兴故事，则当是皇后殿下权同听政！”</p>
说着，他就深深一拜：“此盖乾兴时，真庙不幸，竟奄弃天下，遗诏命皇太子即位，尊皇后为皇太后，以皇太后权同听政，处置军国事！”</p>
这是事实！</p>
这殿中上下人人皆知的事实！</p>
王珪装着明白当糊涂，想玩弄文字游戏。</p>
蔡确岂能容他？</p>
蔡确说着，长身再拜：“臣昧死斗胆，以为如今几与乾兴无二也！”</p>
“乾兴时仁庙，章献明肃之嫡子也！”</p>
“今皇子延安郡王，亦为皇后嫡子也！”</p>
“臣愚钝，不知所谓，斗胆以为当以皇后权同听政，以俟陛下康复！”</p>
蔡确话音一落，顿时整个福宁殿中都是议论不断。</p>
因为蔡确说的确实是事实。</p>
乾兴时，就是章献明肃皇后权同听政！</p>
而且，蔡确的话，也是有道理和礼法依据的！</p>
一旦宫车晏驾，皇后就会变成皇太后！</p>
而且，乃是天子嫡母皇太后！</p>
在礼法上来说，难道还有比嫡母皇太后，和天子关系最近的人吗？</p>
舍嫡母不用，而尊太母听政。</p>
若是稍不注意，就是两宫相争，祸患无穷啊！</p>
而王珪所言，也不无道理。</p>
皇太后，乃是官家生母、皇子太母，如今官家卧疾不起，皇子幼冲以纲常而论，合该是太母听政！</p>
礼法也当如此！</p>
可是……</p>
若太母听政，将致嫡母皇后于何地？</p>
若嫡母皇后听政，又将致太母于何地？</p>
群臣的逻辑陷入了死循环！</p>
跪在自己父皇御前的赵煦低着头，心中稍有得意。</p>
因为，现在在这福宁殿内发生的一切，可以说就是他刻意塑造的结果。</p>
他亲近向皇后，争取向皇后，就是为了在此刻，在这福宁殿中，在儒家的礼法纲常上，卡出这个bug来！</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