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子这一喝药，就是十来天。</p>
也许是已经适应了那些因感染而死被解剖的尸体，也许是百年老医馆大夫开的药管用，一个月下来，雅子瘦弱的身子骨明显丰盈起来，面色红润，气色良好。</p>
雅子又一次走进医馆，大夫依旧垂眸仔细号脉，之后又写了药方。</p>
雅子忍不住问道：“大夫，多久我能够有孩子？”</p>
大夫面色不变，依旧温润平和。</p>
“这要看缘分，夫人不必强求。”</p>
“什么意思？既然我的身体好了，应该没问题了吧。”</p>
大夫微微点头：“天气燥热，夫人还需去去火气。”</p>
雅子不懂中国人的说话方式，婉转且隐晦。</p>
孩子要看缘分，没缘分自然没孩子，而夫人你恰好这辈子与孩子无缘。</p>
雅子依旧拿了药，出门后回头瞧瞧医馆，这才叫了洋车离开。</p>
六月的北平已经热了，没有风的天气，大日头下格外晒。</p>
太太最近身子骨好了许多，心思又活泛起来。</p>
这日，太太坐在树下，翠儿坐在一边，陪着太太说话，手底下也不闲着，纳鞋底儿。</p>
太太瞧着过于安静的院子，叹口气说：“翠儿，让石头把媳妇孩子接回来住几天吧。”</p>
翠儿抬眼瞧瞧太太，心中也有些难过，不过想起玉兰的话，又一喜。</p>
“太太，玉兰说大奶奶一直吃着中药呢。”</p>
“吃药，不舒坦了？”</p>
“玉兰说是能怀上孩子的药。”</p>
太太一喜：“当真？”</p>
翠儿点点头：“嗯，真的，大奶奶没跟玉兰说实话，是玉兰心里不踏实，拿了药去问了大夫，大夫说是调理身子的，十有八九是为了快点怀上。”</p>
太太是真高兴，立马吩咐翠儿：“下晌让大少爷和大奶奶到院里吃饭。”</p>
“哎，我这就跟厨房说一声。”</p>
今儿轻寒回来的早，雅子今日忙，说晚一点自个儿叫洋车回来。</p>
轻寒先去前院给父亲请安，然后去太太院子里。</p>
轻寒陪着母亲说话，总觉得母亲今儿有些不一样，似乎很是高兴，脸上一直带着温润慈祥的笑容。</p>
太太瞧一眼忙里忙外的翠儿说：“过两天让石头把媳妇孩子接回来，翠儿想他们了。”</p>
轻寒手一哆嗦，抬眼看着母亲，母亲正瞧着翠儿，没注意轻寒煞白的脸色。</p>
轻寒的目光随着母亲看向翠姨，心里难过极了。</p>
轻寒不敢在母亲面前露出丁点儿的哀伤，只能起身说：“母亲，吃饭时我们一起过来，这会子还有些公务着急办。”</p>
母亲颔首：“嗯，去忙吧，公事要紧，记得跟你媳妇过来吃饭。”</p>
轻寒答应一声，匆匆离去。</p>
太太没有注意到儿子脚步匆忙慌张，神情哀伤悲痛。</p>
轻寒甚至不敢看翠姨，轻寒去了耿府的花园，假山流水，亭台楼阁，绿树成荫。</p>
轻寒颓然坐在一棵高大的槐树下。</p>
傍晚残阳如血，透过槐树高大茂密的枝桠，洒在轻寒冷硬冰凉的脸庞，斑驳陆离。</p>
轻寒抬头仰望，甚至看不清天空。泪水顺着棱角分明的脸庞缓缓落下。</p>
对不起！小丫头。</p>
我没有护好你，亦没有护好的你的家人。你是怨我的吧？</p>
天色渐暗，轻寒却一动不动，心中的伤痛今日如此清晰，仿佛一把钝刀慢慢切割着心脏，痛到无法呼吸。</p>
石头找来时，轻寒脸上的寂寞、悲痛、哀伤，在昏暗的夜色里直击石头的心。</p>
石头两步上前，颤声问：“寒哥，你咋啦？”</p>
轻寒慢慢抬头：“石头，对不起！”</p>
石头愣愣的看着轻寒，慢慢蹲在轻寒面前，仰头看着轻寒，心里明了。</p>
泪水模糊了双眼，石头摇摇头：“寒哥，怎么了？”</p>
轻寒想说翠姨想孙子了，可他开不口，只能郑重的低声说：“石头，报仇！”</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