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河上的画舫依然是歌声婉转、琴声悠扬,百姓们也依然是在低声细语的讨论着今日的那些流言蜚语,南北两市的热闹处,因为流言蜚语而让买卖者之间多了一些话题,但交易的价格并没有受影响,商人之间的互利依然是公平的进行着。
总之,整个洛阳城除了多了一些流言蜚语外,并没有其他的任何变化,一切就如往常没有什么两样,跟朝廷政事隔着一个世界的百姓们,依然是在掌灯之后,开始坐在院子里聊着闲天,或者是坐在睡榻之上打着瞌睡,赶着蚊子。
洛阳城的夜在寂静与热闹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些远离洛阳河的坊区早就已经乌黑一片,偶尔会有几点打更的灯光在坊间的路上亮起来。
而紧邻南北两市、洛阳河两侧的坊区则依然是一幅热闹非凡的画面,莺歌燕舞的女子,吟诗作赋的才子,依然是不知疲倦的活跃着,明亮的灯笼照在一张张略带微熏以及迷离的脸庞上,轻松而又自在的氛围,诉说着一个平常的洛阳之夜。
与周围形成鲜明对比的画舫内,依然是狄仁杰、李峤以及姚崇、王孝杰四人,四人手中都各自拿着厚厚一沓的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写满了被姚崇分类后的五百多名官员的名字,以及他们在自己所任的地方的政绩,以及一些与当地百姓或者是世家、豪门之间的矛盾或者是利益联盟。
“前面两张便是与荥阳郑氏、博陵崔氏有关的一些官员的资料,从从七品到从四品各级官员两家都有涉猎,共计一百九六人,在各州、县为官者为一百五十七人,洛阳与长安各县为官者三十九人,剩余的便是跟其他豪门勋贵有关的官员或者是勋贵,总之,这五百多人中,有四百四十七人是靠五姓七望的举荐为官的,剩余的六十五人则是通过科举入仕的,但!这六十五人竟然都是五姓七望里的嫡系子弟,你们说这意味着什么?”说道最后,姚崇拿着手里的纸张,不由得笑了起来。
连向来慢条斯理、不慌不忙的吏部尚书姚崇都有心思轻松的说笑,足以想到,如今四人对于今日洛阳城瞬间刮起的狂风暴雨效果,还是颇为满意的。
“这能说明什么?”王孝杰率先问道,身为刑部尚书的他,出身军伍,如果说让他洞察战场上敌人调兵遣将的意图,他倒是有几分心得跟经验,但如果说起官场上的权谋来,王孝杰觉得自己好像是一窍不通,要不然也不会在最初被李弘强制任命为刑部尚书后,每一次朝会都会被留下来被骂了。
狄仁杰捋着胡须,看完手里的几页纸后,看着不说话的李峤跟姚崇,直接无视了王孝杰的眼神询问,笑着说道:“看来这五姓七望并不是像他们自我标榜的那般坚守九品中正制啊,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家族未来长远的打算跟荣耀,他们一边在高喊着请求陛下回归九品中正制,一边又暗地里命令自己家族内的嫡系子弟经科举入仕途,显然这是为他们留的后手啊,想必这没有参加这次冒死直谏的官员中,还有不少人是出自五姓七望为首的勋贵家族中吧?”
“狄大人说的不错,在下经过这几日不眠不休的翻阅查看吏部的各级官员资料,发现确实是如狄大人所言,一些在朝廷任要职的官员,其背景身份确实是出自五姓七望,但这一次冒死直谏,他们却是没有一个人参加,而且这些人,可都是大唐的重臣支柱,以及他们各自家族寄予厚望的栋梁之才。”姚崇叹口气,连连摇头感叹道。
不得不说,五姓七望在高喊着让朝廷在选拔臣子一道上回归传统的九品中正制,一边又下大力气的让自己的嫡系,被家族寄予厚望的人才参加科举,而后这次冒死直谏还不拉他们进来,把他们当成了家族的传家宝一样宝贝着。
“这样的意图,不就是为了给他们五姓七望为首的勋贵家族,留下保持家族未来荣耀的重要人选,这样的举动跟行为方式,真是让人鄙视啊。”李峤也是无奈的摇头,身为御史大夫,本身就被这些事情略有所闻,如今被吏部尚书做实,心中对于那些五姓七望的做事方式,更是充满了不屑跟鄙视。
“这不就是陛下常常暗地里骂五姓七望的那句话语吗?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反正总之就是好处不能不占,利益必须让陛下分一杯羹给他们。”王孝杰举起茶杯一饮而尽,像是最后做总结似的说道。
就在四人坐在画舫里同仇敌忾的讨伐五姓七望的为人处事之道,以及为明日放出其他勋贵的流言蜚语而进行细致周密的谋划时,李弘带着花孟跟猎豹两人,沿着人来人往的洛阳河堤,迈着四方步向这边慢慢的走了过来。
但不等他们三人从洛阳河的河堤接近狄仁杰四人的画舫,就被隐藏在河堤柳树后面的武卫拦住了去路。
一脸严肃,写满了生人勿进的武卫们,自然是不可能认识当今陛下,但看在李弘那非富即贵,以及身上隐隐流露出来的威严气质下,还是很客气的请他们从其他河岸处登上画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