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佑军跟小赵一起坐在了行军床上，杨德才自己坐在椅子上，面对着他俩，跟小赵通讯员说道：“把你了解的情况跟徐佑军同志说一说。”</p>
小赵又复述了一遍徐会计的说辞。</p>
徐佑军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紧张道：“我闺女没事吧？我娘一个人能不能弄得了她？”</p>
小赵无语：“那肯定没事啊，她都能自己溜达着去大队部找人帮忙了。你娘也去大队部找她了，都好着呐。”</p>
徐佑军：“……那就好。”</p>
杨书记笑道：“要是有事，我就直接让你回家了，不会拉你进来说话。我现在就是要问问你，对于你闺女的打算，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p>
“什么打算？哦哦，登报是吧，登吧。我这闺女从小就犟，一件事要是没干成，她就能从早念叨到晚，从年头念叨到年尾，一定得干了才行。她说出来了，就一定得干。我犟不过她的。不然这事就过不去了。”</p>
而且，他心里对江明华也是有气的。</p>
当初说要好好和他过日子，他把她娶回家，不说千娇百宠吧，也尽最大努力让她过舒服日子。结果呢，不过是把他当成冤大头了。</p>
他一个人当冤大头就算了，还有他娘，平日里对她和颜悦色，有什么好的都紧着她，能不让她干活就不让她干。这个人一点感激之心都没有！</p>
他娘和他考虑到孩子，还没敢和她撕破脸，现在孩子知道了，哭也哭过了，那就闹吧。不然孩子不是白哭了？</p>
小赵笑道：“徐会计跟我说，他答应给你家孩子买十块橘子糖，这孩子隔一小会就提醒他一次。”</p>
徐佑军笑道：“她就这样，惯的，脾气大着呢。”</p>
杨书记笑道：“既然你没意见，那我们就听你闺女的去处理这件事了。你要是不放心，给你放一天假，你回去看看。”</p>
徐佑军笑道：“谢谢领导，我一会就回去，明天再回来。”</p>
这些天，他心情不好，一方面是因为离婚的事，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不放心家里。回去看看也好。</p>
小赵说：“你等一会吧，我骑自行车来的，你等我办完了事，把你捎回公社。你会骑车吗？”</p>
“会。”</p>
“那你骑车带我，我带不动你。”</p>
“行。那我等会你。我先回去干活了。”</p>
杨书记说道：“去吧。”</p>
徐佑军回了工地。</p>
周博文一看他回来，立刻把铁锹塞给他，一边干活一边问：“啥事啊？”</p>
“江明华的事，安安知道了。”</p>
“啊？那孩子不得哭啊？”</p>
“哭惨了。”</p>
“啧！你回去看看？”</p>
“等会跟小赵通讯员一起回去，他还有点事，我等等他。”</p>
“你到了公社那儿，给安安买点吃的。供销社不是有那种纱巾头花吗，很好看，你给她买一个，她就高兴了。”</p>
徐佑军想了想，摇头，“安安那点头发，用不着纱巾头花。有了头花，她绑不上，就该出幺蛾子了。”</p>
周博文：“……”</p>
到时候那小孩一定会哭着说“我要我的头发马上长长”……</p>
算了算了，那是不可能实现的事。</p>
“买点吃的就完了。”</p>
“嗯。”</p>
另一边，杨书记和小赵去了另一块责任田找到正在干活的县委书记王金源，跟他汇报了这件事。</p>
王金源想事情更加全面一点，既然要做，就好好做。</p>
“你们该登报登报。我这边等忙完大会战，春节期间，抽调干部下去调查走访，全面了解一下知青的情况，出个详细的调查报告。我估摸着，这里面还有别的事。索性就都摊开了说。是不是有的知青和社员结婚了，社员阻挠人家参加高考？是不是有的婚姻存在算计的情况？还有这些抛妻弃子抛夫弃子的，一块查出来，报上去。”</p>
王金源说着说着也有点发愁：“婚姻自由，这些人要是铁了心要离婚，咱们也拦不住。婚姻法都规定了，一方要求离婚而另一方不同意的，先调解，调解无效的，也得准许离婚。这日子呀，只要有一方铁了心不想过，那就过不下去。”</p>
小赵说：“那不是还得走个程序吗？政府调解，调解无效报法院，法院调解无效再判决。”</p>
王金源笑道：“除了增加政府和法院的工作量，有别的效果吗？强扭的瓜不甜，别强求，该离就离。说到底，这是个道德问题，还真不是法律问题。”</p>
小赵还年轻，愤愤不平道：“那我们就拿这些道德败坏的人没办法了？”</p>
“有啊。法律是底线，但是这个社会对人的道德要求还是挺高的，法律解决不了，那就用舆论和政策来解决。你俩的思路是对的，枪杆子、笔杆子，革命就靠这两杆子。这事属于人民内部矛盾，枪杆子用不上，那就靠笔杆子。小赵，你不是很会写东西吗？你写！我给你推荐发到媒体上。你把你想的这些事，全都写出来。就叫《警惕回城知青变成新社会的陈世美》，你好好写！法律制裁不了他们，就让舆论来制裁他们！”</p>
王金源也是越想越气愤，这一出出的，净整事！</p>
小赵兴奋的敬了个礼：“领导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我先回去了。”</p>
“去吧。”</p>
小赵走了以后，王金源跟杨德才说：</p>
“你给我弄个方案出来，需要抽调多少干部下去调查，在知青们回城之前，把事情都解决了，我可不想给他们擦屁股。敢不听话，闹幺蛾子，那就别回城！我还能卡不了他们？无缘无故离婚的，属于道德品质败坏，这样的人，回城干嘛去？农村待着吧！”</p>
“当初权衡利弊，在农村结婚生子，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却说是政策问题。这要是政策问题，那人家那些别的知青怎么就能坚持住不结婚呢？哦，结了婚，媳妇孩子热炕头过了几年，该回城了，又觉得在农村结婚吃了亏了，怎么着？啥好事都想占？”</p>
杨德才跟他说：“别生气。咱们现在吧，都是猜测。要做的事情也是未雨绸缪。既然咱们预料到了这种可能发生的事，那就事先想好解决方案。”</p>
王金源叹了口气，又摆摆手：“你说得对，你先去忙吧，我再琢磨琢磨。我一边抡大镐一边琢磨。”</p>
杨德才：“得嘞，我也回去继续铲土去了，我一边铲土一边思考问题。”</p>
————☆</p>
徐佑军骑车带着通讯员小赵到了公社，他先找了个澡堂子，给自己洗了个澡，把身上的衣服好好拍打了一番，让自己看起来有个人样了，才去了供销社，买了半斤奶糖，步行从公社回了家。</p>
他要是用工地上那副模样回家，他女儿一定捏着鼻子就跑，一边跑一边喊“爸爸臭”。</p>
他自从跟江明华谈对象，就特别注意个人卫生，自从女儿出生，他就更加注意个人卫生，不然孩子不让他抱。</p>
冬天天短，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娘坐在堂屋门口纳鞋底，安安坐在堂屋门口分糖。</p>
她屁股底下坐着个矮敦子，身前放了把小椅子当桌子，上面摆了一小堆橘子糖，她正努力把它们分成两堆。</p>
“奶奶一颗，安安一颗，奶奶一颗，安安一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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