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眼光何其毒辣,怎么会看不出其他的蹊跷,泯着灵茶,说道:“修为也确实是桩辛苦事,倘若累皇子能够早生下子嗣,也算是了却文大人他们一桩心事。”
陈海此话看似无意,赢累听了却是心惊,心想他真要是被那些蛇蝎女人缠住,一旦有子嗣生养下来,那他就不再文勃源他们手里唯一的筹码,那时候,他的处境就恐怕更不妙了,说道:“文大人前几天说我根基太浅,打算让我迎娶宗阀之女,陈侯可知道此事……”
陈海眉头一皱,这个消息他还是第一次听到,但是内廷和宗阀之间不说势如水火,也早就大小冲突不断了,哪个宗阀敢如此冒天下大不韪,敢旗帜鲜明的直接倒向内廷?
陈海正想问清楚是文勃源他们打算让赢累迎聚哪家的女儿,这时候却听得极远传来一声朗笑:
“陈侯和累皇子好兴致躲在这里喝茶,可怜咱家还跑动跑西的去为陈侯遇刺之事讨公道,真让咱家寒心啊。”
陈海往大厅外看去,没想到他将这些无礼的剑侍、婢女赶出去、单独留赢累在大厅里说话没有多久,文勃源就按捺不住跑过来了。
文勃源传音过来时,还在极远,须臾过后,就见文勃源在十数剑侍的护卫下,乘灵禽直接在曹家堡的内堡降落下来。
陈海站在廊檐下,拱拱手问道:“我这些年来东奔西走,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就被文大人你给发现了,是文大人消息灵通呢,还是这边有人嘴巴太碎……”
说这话,陈海眼瞳凌厉的四婢及十二剑侍脸上扫过。
虽然他将人赶出大厅,假装将赢累留在大厅秘商要事的样子,就是要逼文勃源或赵忠露面,但他身为宿卫军三大巨头之一,自是也有他的威严。
“退出去,”文勃源喝斥女婢及剑修,让他们到院子外候着去,又和声悦色的跟陈海说道,“这些剑奴自幼在宫中长大,莽撞无礼,适才有什么冲撞的地方,你就不要跟他们介意了——我赶着过来,也是为他们给你赔不是。”
陈海不会因为文勃源的几句宽慰话就没有脾气,继续蹙着眉头说道:
“在横山时,我看累皇子身边没有可用的人手,便安排几名女侍伺候累皇子与郡国夫人,但适才听累皇子说,我派给他的几名女侍,竟然被这几个胆大妄为的剑奴排斥在外,连燕然宫都没能踏进。要不是我心里清楚文大人、赵大人待我亲如手足,绝不会无故疏远我,我都怀疑是文大人、赵大人你们在背后搞什么手脚了……”
“哈哈,怎么会,怎么会?”文勃源大笑掩饰内心的尴尬,说道,”真是胆大妄为,我回去后好好收拾他们。”
文勃源虽然态度和蔼,但随他来的剑侍里,有两人贴身相随,听陈海近乎**裸的指责,剑眉微张,隐隐有杀气透漏出来,似乎内心正极力压制对陈海的不满。
陈海心里冷冷一笑,昨天在学宫废掉屠樵山,就是准备紧接下来摆脾气的。
陈海请文勃源入大厅而坐,毫不放松的问道:“我刚才累皇子说文大人、赵大人你们有意让他迎娶宗阀之女,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说过?当然,我也就是这么一问,文大人要是觉得我不适合知道此事,陈海受封乡侯之后,便回横山,好好替陛下及文大人你们守好边土。”
“……”文勃源这时候看向赢累,深邃的眼瞳里没有什么情感,却令赢累下意识的想要避开,文勃源这次不能再打哈哈了,陈海已经开出条件,要是再不能参与核心之事,他就打道回府,好好经营横山,再也不管燕京城里的是是非非。
燕然宫及宿卫军看似权柄滔天,但文勃源心里清楚,他们的隐患有多严重,诸阀就是潜伏在黑暗的上古凶兽,就等着益天帝驾崩的一瞬间就猛扑过来,将他们都撕碎掉。
虽然他们手里有宿卫军、有赢累这些牌,但有时候这些牌未必完全受他们的控制。
就比如说眼前的赢累,谁能想到他胆大妄为到,连根基都没有,就跑到陈海这里挑拔是非?
文勃源将茶碗放下之后,看着陈海说道:“黄氏有女,乃黄氏老祖岐玉真人的五世孙,刚选入学宫修行,无论是修为还是品行,都是上佳人选,我们这些做臣子,想着累皇子也长大成人,倘若能迎娶黄氏之女,在燕京城也能算是有些根基。只是此事商在筹划之中,我正打算过几天,找你商议这事。”
陈海倒没有想到,文勃源他们此秘密计划拉拢的宗阀,竟然是被董氏驱出鹤翔郡的贺兰剑宗跟黄氏?
再细想,他也应该能想到这种可能。
黄氏被董氏驱逐出鹤翔郡之后,虽然举宗举族迁入秦潼山北麓的野狐岭——赵忠、文勃源他们最初的意愿,也是借贺兰剑宗迁入野狐岭压制聚泉岭——但野狐岭往南,雷阳谷及潼北府,早就被其他宗阀世族瓜分干净了,最终能划给黄氏的地域就只剩三四百里方圆的穷山恶水,甚至连一脉灵泉都找不到。
如此恶劣的条件,随黄氏东迁的贺兰剑宗及大小宗阀十数万弟子、族人,日子过得比流放都还要艰苦,更不要谈什么休生养息、东山再起了。
黄氏以野狐岭为基点,无论是往南或往北、或往东,占据物产能与鹤翔郡相当的一块地域立足,繁衍宗族,跟内廷合作,残酷打压京郡宗阀,则是一个看上去很不错的选择。
毕竟只有将英王府一系的京郡宗阀打压下去,黄氏才能在秦潼山一带占据足够多的灵天洞府。
“这确是一条妙策,也由不得黄氏不心动,”陈海微微一笑,说道,“说起来我这边也有条消息,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知道文大人有无耳闻……”
“你说。”文勃源说道。
陈海说道:“我听说英王府那边,正在密谋着要给累皇子封爵,促其离京就藩。”
文勃源听到这消息也是一惊,急促的问道:“消息是否可靠?”
陈海笃定的点了点头。
文勃源大感头痛,喃喃自语道:“我说这累皇子还京已经将近两月了,英王府那边怎么迟迟没有丝毫动静,原来他们包藏祸心,竟然在背后谋划这事——但他们即便推动累皇子封王又如何,大不了以郡国夫人病重为借口,拖延不出京就是。”
“郡国夫人病重这个借口,恐怕用不长吧?”陈海盯着文勃源的眼瞳问道。
文勃源心里一惊,没想到无意间将一个大秘密泄漏给陈海知道了。
陈海不给文勃源退缩的机会,追问道:“是不是陛下他已经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