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人以为虎娃也是这里的伙计,走过他身边时看都没看一眼,顺手扔过来三枚陶币道:“把我们的马刷干净了,再喂饱了。”
虎娃并没有伸手接,那三枚陶币就落在了虎娃的脚前,而这伙人已经走进去了。落在最后的一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扭头冲虎娃道:“这是你的福分,动作还不利索点!”
虎娃还没来得及说话,那管家也进了寮棚,车就停在空地上,两匹马已经从车辕上被解了下来,看样子是等着虎娃牵走拴好。这么多“贵人”一下子拥进寮棚,老板和伙计也招呼不过来,更没有谁注意到寮棚外发生的事情。
虎娃苦笑着摇了摇头,将两匹马牵到旁边拴好,寮棚外有装着水和草料的石槽,旁边还有一把竹丝做的刷子。给马喂上水和草料,虎娃又拿起刷子,将马身上的灰尘和泥垢刷去,还将鬃毛给理整齐了,让马觉得很舒服,然后弯腰拣起了地上的陶币。
这时太乙已经出来了,不仅是他,寮棚中所有的客人都被轰出来了。看来刚才那几位贵人喜欢清静,不想有闲杂人等打扰他们休息。见此情景,虎娃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那几位权贵子弟确实霸道,但世上这种事早已见惯了,人们确实是分等级的。假如是巴君少务,断不会如此做,但不能强求国中所有的权贵子弟都能表现得像少务那么亲民。
太乙以神念道:“师尊,您这是在干嘛?”
虎娃看着手中的陶币苦笑道:“我好多年没有拿过陶币了,也没有干活挣过钱了。”
虎娃的确从来没有挣过陶币,也几乎没有用过陶币。想当初他刚刚离开蛮荒时,山爷倒是给了他不少陶币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可是虎娃还带着很多别的东西。他来到巴原所见的第一个人是白溪村的老汉田逍,为了感谢田逍请他吃面汤,虎娃出手就是一小块黄金。
虎娃成了巴室国国工、彭铿氏大人之后,国中给的奉养也不是陶币,如此说来他确实还没挣过陶币,更没有花过陶币,山爷当年给的那些陶币,还一直带在身上呢。今日所遇有些莫名其妙,对他而言也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见师尊这么说,太乙也笑了,便没有再多管闲事,静静地站到了一旁。虎娃并不打算亮出身份,走在路上就是一名普通的路人。假如让人知道了他的身份,这集镇内外不得全跪满了,就连坞堡中的驻军都得赶来列队行礼。
不仅如此,沿途民众也会闻风而至、望道跪拜,会影响国都内外的大道通行,虎娃也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
也难怪刚才那年轻人会那样说话,因为虎娃看上去就穿着最普通的葛衣,散发未冠,脚蹬一双麻鞋。衣服上虽然没有补丁破洞,但看上去也很很旧了。
虎娃当然不是故意要穿得破破烂烂出门的,其实如果仔细看,便会发现这少年其实非常干净整洁,头发上无一丝灰尘,连麻鞋都没有沾上泥土。而且他的衣服看似是最普通的葛布所制,其实是异常轻柔舒适的水布,不仅坚韧甚至水火难伤,堪称一件宝物了。
只是经过法力炼化后的葛丝水布,看上去并不是崭新的样子,就是一件寻常的旧衣服,而那年轻人连看都没有多看虎娃一眼,怎会留意到他的非同寻常之处。季节是初春,天气还有些寒冷,虎娃就穿着这么一层单衣,显然是身份微寒之人。
或许只能怪玄源最近不在彭山,否则就算虎娃不甚讲究,玄源也要将夫君打扮精神了再让他去学宫,不会是这么随意的样子。而其他人,谁又敢管虎娃大老爷出门穿什么衣服呢。
过了一会儿,那伙人应是休息好了,鱼贯而出。那管家模板的中年人又朝虎娃喝道:“还不快套马备车!”
虎娃摇头道:“你们的马已经喂好刷干净了,自己套上车走吧。”
这是很平常也很正常的回答,因为路边的寮肆虽有停车歇马的地方,但是套马备车之类的事情,还是需要客人自己做的。当时情况与后世不同,在巴原上马车还是很罕见的,一般商队只能用牛车,因为马很娇贵,难以驯服与饲养,御马更是个寻常人不掌握的技术活。
备马套车同样是个技术活,一般人不会,弄不好还会被马给踢了。那中年人却勃然大怒道:“你是皮痒了吗?拿了我家庚良公子的赏钱,还敢偷懒耍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