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修炼与无数的世事一样,就算明知该怎么做,却未必做得到。失去神通法力的惊惧心倒是可以克服,历代宗主的清修洞府可说是最安全的地方,琮余不必担忧自己会因此遭遇意外的伤害。
但焦躁心是难免的,琮余闭关不出,就连百川城盛会这样的大机缘也错过了。除了前不久善吒妖王来访、他不得不短暂地出面接待,他一直在闭关清修,不证七境是不打算再公然露面了。他失去神通法力已经两年多了,那莫名的焦躁之心总是起伏不定。
其实众兽山的创派祖师射叔良早有指引,他认为渡过这一重劫数最好的办法,便是回归平凡的生活之中,找寻自己的本来面目。而所谓的本来面目,并不是每个人认为的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或者说他希望成为什么样的人,而就是在尘世中真实的自我。
谁是琮余,琮余又是谁?他是否天生就应该神通广大、为一派宗主?这些问题不是在思考或臆想中能得到答案的,要在行止中求证。失去了神通法力的琮余,还是不是原先的他?在这样一种处境下,就要去做这样一个人。
人们来到世上时,本无神通法力,这一切是修炼所得。外得之物,如何能化为身心自然所有?这个过程宛如回归母体重新孕育的经历,若能“结胎”成功,那么此前所修种种之神通,便如与生俱来,修为便成功突破至七境。
射叔良认为,回归尘世如平凡人那样行事,直至心境不再受任何困扰,便自然能突破至七境修为。琮余当然清楚祖师的指点是什么用意,但他却没有那么做,因为对他而言,离开众兽山道场的重重保护,像平凡人一样回到世间,实在是太危险了,众兽山也不是没有仇家。
既然如此,他还有另一种方法渡劫。那就是闭关清修,消去焦躁之心,在漫长的岁月中回顾此生修炼至今的种种情形,若岁月之回溯。反复感悟过往种种,或得大道之真意,或平复心境之焦灼,直至修炼如常、自然不动神通法力,倒也能突破至七境。
但这样纯粹是岁月水磨功夫,而且心境难免受到各种事务的扰动,两年多了,琮余仍未能修证圆满。
他的清修之地是一片山谷,周围翠竹环绕,翠竹外有一条泉流如玉带般穿过。竹林中有一座庭院,前院种有四时不谢之花草,穿过花草中的小径可到达前厅。至于从前厅往里走的后堂,以及穿过后堂通往的后园,未得宗主之命,普通弟子不可擅入。
后园中有水潭,如点缀在山中的明珠,潭中游鱼清晰可见。水中铺石成径,如踏水面而过,前方有一座殿堂,则是历代宗主祭奉祖师之处。众兽山道场中另有祖师殿、供奉历代尊长,与这里的布置不太一样,此处供奉的祖师只有两人——啸山君与射叔良。
众兽山普通弟子,根本就无权进入这座殿堂,更不知这里还供奉着一位妖王祖师。
这天琮余正在后园水潭边的一块巨石上定坐,巨石一侧生长着一株高大的瑞树,枝条垂下将三丈方圆皆笼罩其中。忽然间琮余的眉头一皱,如今虽无神通法力,但依然耳聪目明,灵觉之敏锐远超常人,他察觉到了前厅传来的动静。
有两个人来到此处,穿过前厅竟然进入了后堂,脚步未停又奔后园来了。这片山谷有众兽山历代宗主布下的禁制法阵守护,外人根本就发现不了,更别提误闯了。就算知道这里有一处隐秘的清修洞府,想强行破禁,也立刻会惊动众兽山中所有弟子。
但来者并没有触动法阵,也没强行破除禁制,就是打开禁制门户像闲逛般走了进来,这只能是众兽山弟子。琮余在此闭关,当然也不是完全与世隔绝,至少在他神通法力尽失之时,还要定期进食,同时要了解宗门以及外界的各种事情。
所以每隔七天,都会有两名弟子来到这里,若有重要的事情必须禀报宗主,则敲响前厅中的一座空心石钟,琮余自会现身相见。若无事,这两名弟子就会将琮余所需之物留在前厅院,然后行礼告退,不敢打扰宗主修炼。
有时候尽管这两名弟子没有敲响石钟,琮余也会主动现身,询问与交代他们一些事情,或者吩咐下次要带什么东西来。但无论琮余现不现身,按众兽山的门规,这两名弟子是绝对不能踏入后堂的,今天他们怎么擅自穿过后堂跑进后园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