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王法嘛?还有律法么?
廖立的脸色早就是青一阵、紫一阵,他是从跪坐到站起,从站起再到跪坐,整个人都快憋出内伤了。
“公渊(廖立)打算如何做?”廖化的脸色也很难看。
廖立深深的叹了口气,他一边闭目,一边听着这鼓声,意味悠长的说道:“我查过长沙郡的郡治,足足有十五年,长沙郡都无人敲出过如此铿锵的登闻鼓声!”
就在这时…
有文吏禀报道,“禀太守,西牢狱已经被关四公子接管了!其中罪犯一律转移到其余牢狱,诺大的西牢狱,如今唯独关押四公子新抓捕的杜度、韦汛二人!”
“如今,四公子的一干部曲就守在牢狱处,不许任何人接近!”
这…廖立惊了。
——『好一个横行无忌啊…』
不夸张的说,若不是廖化在这儿按着他,他早就杀出去了。
豁然起身…
廖立又、又、又一次站了起来,他朝着那文吏骂道:“他说接管?你们就让他接管哪?他虽说是关公之子,可官职不过江陵城的贼曹掾吏,怎生能管到我长沙郡的牢狱上来?”
廖立就要爆发了,他已经顾不得廖化这边,当即就要往外走。
案子不得不压下来。
他…忍了。
登闻鼓,要他无视…他也忍了。
可现在,关麟已经肆无忌惮到把长沙城的官署,当他自己家后院了么?
那西牢狱里的罪犯,他说转移就转移;
那诺大的西牢狱,他说接管就接管!
这已经不是律法与王法的问题了,这是完完全全不把他廖立当个太守啊!
“前面领路…带我去!”
廖立一声吩咐,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
哪曾想,文吏没有领路,只是淡淡的说道:“老爷千万想好了,三…三将军也在!”
呃…
此言一出,廖立哑然了,原本迈出的步子,连忙收了回去。
——『张飞也来了?』
廖立突然就意识到事情的不简单了。
关公派来一个廖化,已经很说明问题了,如今…又是一个张飞。
——这可是张飞…张三爷哪!
廖立又、又、又、又一次的跪坐了下来。
廖立发现,这事儿既已经牵扯到“三将军”身上,那就已经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太守”能管的了。
“唉…”
“唉…”
廖立屏退了文吏,将手搭在案几上,耳中听着那衙署外“震震”的登闻鼓响,只剩下摇头叹息。
“元俭(廖化)哪元俭,你何止给莪带来的是一个‘横行无忌’的公子啊!”
“这分明…分明就是一个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啊!”
“昔日…我听人提及,关公给此子冠以‘逆子’之头衔,我还不相信…今日,开了眼了,我廖立是真真儿的开了眼了。”
苦涩…廖立的表情苦涩至极。
廖化的脸色其实也不好看…
他本以为来此就是护送四公子的周全。
可…现在,情况变了呀。
廖家又是黄帝后裔,廖化又是名门子弟,他的父亲廖九公是荆州人人敬仰的名士,以“高洁”著称。
如今,别说是廖立了,就是他廖化也愤然了。
他从小受到的教育,绝不允许他…肆意纵容这种事儿。
“——咚咚咚!”
外面的登闻鼓响良久不觉。
廖化的心情也愈发的沉重…
“——这事儿,不能这样发展哪!”廖化感慨道。
“怎么讲?”廖立问出一句。
廖化彰显出他“富有前瞻眼光”的一面,他当即解释道,“此事事关关四公子,说大可大,说小可小,倘若咱们置若罔闻,置之不理,‘官官相护’的骂名还是其次,万一有人推波助澜…到时候关公的威望怕是一夕间就要坠入谷底。”
这…
俨然,经由廖化的提醒,廖立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反问道:“其实这事儿很好解决,只要关公重重的惩罚关四公子,给那张仲景,给荆州百姓们一个交代…如此这般,任凭再有小人‘推波助澜’,也不会有损关公的名望半分。”
“呵呵…”听到这儿,廖化直接笑了,是苦笑。“若关公会惩罚四公子,那何至于今日,何至于今时,何至于会有如此‘横行无忌’?”
啊…
廖化没有把话讲明,可意思却再明白不过。
懂了呀…
廖立一下子就懂了,他不敢说,这关四公子是恃宠而骄。
可至少…他一定是有能耐,有些资本的,而这份能耐,这份资本,足够让关公无法对他进行半分‘惩处!’
可…现在咋办哪?
“元俭,这门外登闻鼓响个不停,你…你总得拿个注意啊!”廖立凝着眉。
廖化迟疑了许久,方才吟出一个字——“拖…”
“拖?”廖立一怔,“那要拖到什么时候?”
“拖得一时是一时吧!”廖化道:“关公如今北伐襄樊,正是要紧的当口,这种事还是莫要让他分心,我等唯有…静观其变,今夜我便去寻四公子,看看能否劝他‘放人’,若是能‘悬崖勒马’,也算是‘见兔而顾犬,未为晚也,亡羊而补牢,未为迟也!”
…
…
长沙城,西牢狱中,已经有部曲为关麟打扫出了一处能审问犯人的公堂。
关麟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这公堂。
严格意义上,这长沙的西牢狱…要比江陵城贼曹掾吏掌管的“牢狱”要小许多。
但…因为小,故而更幽暗,到处都显得阴气森森。
正因为如此,这里给人的压力更大。
“重枷”、“皮鞭”、“烙铁”都安放在墙上,一处烤烙铁用的火炉,也摆放在最显眼的位置。
像是如同每个刑房一般,
检查完了这一切,关麟方才转头。
张飞与张星彩就在他的身后,张飞饶有兴致的坐在主审的位置,脚高高的翘起在那案几上,姿势极是不雅,手里把玩着那“惊堂木”。
张星彩则是忧心忡忡的问关麟。
“云旗弟真的打算对他们上大刑么?他们不过是出言不逊,不至于…如此严厉吧?”
的确,即便是给那“杜度”、“韦汛”一个辱骂官员、妨碍执法的罪名,可至多…不过是一顿板子,似乎根本没必要上如此“重刑”!
关麟没有回答张星彩的问题,只是…朝她笑笑,算是搪塞过去。
反倒是,关麟一本正经的朝张飞道。
“三叔,侄儿…可否请你帮个忙?”
“不帮,不帮!”
张飞一摆手,别看他在把玩惊堂木,可他的心情烦躁的很。“张仲景这老头没了,法正那小子也没了,俺还琢磨着,怎么跟大哥交代呢?哪有心情帮你这小子?”
张飞的话,关麟像是意料之中。
他咧嘴笑笑:“张三叔,其实…那仲景神医还有救!”
“啊…”张飞闻言,宛若一个“鲤鱼打挺”,双腿直接就从案几上蹦了下来。
他那大嗓门接踵而出:“你,你说啥?”
“还是有希望的…”关麟笑着道,“只不过,能不能最终救下那张仲景,就看张三叔这忙,帮的如何咯?”
张飞听得是云里雾里。
好像关麟的意思是,只要他张飞帮个忙,张仲景就能活蹦乱跳的下床了?
正打算问。
“嘎吱、嘎吱”的声音传来。
原来是麋路与糜阳带着一干部曲,抬着那重重的,装满医书的竹简,快步走进这公堂。
“四公子…”麋路当先问:“这箱子放哪?”
“把其中的书籍都取出来。”关麟挥手示意,“把这公堂内的刑具统统卸了,改摆这些书籍,还有…这一处公堂,到处都铺上烛火,我要这公堂亮如白昼。”
这个…
听着关麟的吩咐,张飞挠了挠头,他的脑回路速度决定,他一时间还不能想通。
反观张星彩…
她发出“噢”的一声。
似乎看到这些书籍,看到这刑具卸下,她刹那间明白了什么。
——『原来…云旗弟的抓人并非泄愤,而是…而是为了这个!』
这算是极大的惊讶。
可很快,张星彩又微微摇头。
心头喃喃:
——『可…可哪怕如此的话!』
——『张神医…就…就一定能救活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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