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严家出来,林染看他。
“统领,干嘛这样看我?”
“你在谢家的时候可啥也没说。”
盛淮兴呵呵笑了一下,然后回道,“谢家深明大义得很,不用我多说。我刚才说那话,都是为了不耽误干活。”
接着,他们又走了近十家人。
盛淮兴算是看明白了,写谕旨的人是真促侠。对于这些要陪葬的大臣,谕旨有罪就数其罪行,然后赐死:没罪的,就夸他,各种夸,说他太好用了,皇上想带走,带到地下继续重用,然后赐死。
这一夜公务执行下来,他对皇上的夸赞都产生心里阴影了。估计那群大臣在听到谕旨时,也是一样的想法:皇上,别夸了别夸了,咱能不要这夸赞么?只求不死。
皇上甚至还赐死了一个宠臣,那个宠臣的地位仅次于吕德胜。
皇上给出赐死的理由是他想要一个贴心的。
这话一出,对那宠臣而言可谓晴天霹雳啊。对方直呼,都是宠臣,皇上你为何要区别对待?
统领告诉他,其实是皇上恨他嘴巴不严,将他身边之事暗中透露出去。
他们每完成一个,便在名单上勾上一个勾,再去下一家。
这一夜的长安城,他们杀得人头滚滚。
等后来,有人对这一夜被赐死陪葬的大臣进行统计,发现他们这一朝的臣子好为难,做康成帝的臣子好为难,太差了不行,会被带走,太优秀了也不行,也会被带走。
御乾宫,康成帝一夜未睡,他数着已经处理的大臣:中书令薛怀民,吏部尚书谢明堂等人,国舅彭勇,御史严华,太子太傅陈炳光,宠臣柳书杰……
就差最后一家了。
他该做的都做了,如果有什么遗漏的,也只能留待子孙解决了。他叹息着想道。
这次他出手,几乎一视同仁,觉得有威胁的,每家带走一两个人。他只是想剪除一些人,特别是那些大家族的羽翼,并不是想逼他们反,造成皇朝动荡。不患寡,患不均,他觉得自已这做法没问题。
确实如康成帝所料,那些在这晚被金吾卫光顾了的官宦人家,出门一打听,发现这次康成帝打击的面有点广,然后突然就没那么伤心了是怎么回事?
你被砍了一只手?我被削了一条腿。
你的脑袋被摘了。我肚子没了。
大家都有损失?那没事了,都还能活着,慢慢恢复呗。
唯独谢湛,听着心腹的回复,猜到了皇上的用意。那些被陪葬的大臣同样心知肚明,以为谕旨的夸就是真的夸了,那是真正的罪名不宜公布!
他不由得感叹,皇上这一手平衡真是玩得好。
吕颂梨同样在感叹康成帝的帝王心术,觉得必须给他颁发一个端水大师作为终身成就奖,才对得起他这一手。
御乾宫内,康成帝放下手中的名单,缓缓朝一旁的魏自立伸出手,“拿来吧。”
“皇上,真要?”魏自立的眼睛已经蓄满了泪水了。
“嗯。”
康成帝看着手中的九粒丹药,然后一把服下,就躺回龙床上,闭上眼睛。
一刻钟后,当冬日初阳的光线划破云雾,丧龙钟响彻长安城:当——当——当……
长安城内,几乎所有人都经过了惊心动魄的一夜,此刻,大家听着钟声,都觉得好巧。
这丧龙钟的九声,吕颂梨也听到了,她站起身,看向皇宫的方向,当生则生,当死则死,宋秩,你真不愧是一代帝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