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这才收回了视线,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的接过,“嗯。”
独立的病房内有浴室,言晏简单的冲了个澡,又将湿润的头发吹干,在镜子前再三确认里面那张五官姣好的脸庞看上去没什么问题后才换了干净的衣服来到关珩的病房外。
聂南深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身上同样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不过比起她的简单收拾,那微乱已经干了的短发显然没有用到吹风机,但这仍旧不影响男人身上那抹矜贵冷漠的气质,温温淡淡,像是无法靠近。
几乎是她刚出现在附近,聂南深的视线已经看了过来,原本倚在墙上的身躯也站直了,俊逸的脸庞眸光沉沉抿唇未语。
言晏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越过他走到病房门前,深吸了一口气之后,才抬手敲响了房门。
大概等了几秒,里面才传出女人虚弱冷淡的声音,“进来。”
拧动把手,言晏推门进去,又在身后轻轻的将门带上了。
她们姑侄的谈话,聂南深自然不会跟进去。
关珩今天被送进医院的时候,言晏甚至没能见她一面,这时候看着白色床榻间神色明显虚弱的女人,那些冷白色不带任何温度的光线落在她身上,连带着那些一直以来强忍着的憔悴和病态也终于掩饰不住。
眼眶一红,“姑……”
喉尖溢出酸涩,她甚至没能完整的唤出声来。
见来人是她,关珩也不意外,却只是淡淡的扫了她一眼,“我还没死,有什么好哭的。”
那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不是她,如果不是那声音都显得微弱无力的话。
江城人人都说,关珩那女人生来强势无情,手段狠厉,哪怕是枪子弹嵌入她肉里,都不见得能撼动她半分高贵倨傲的姿态。
或者说现在也一样,哪怕如今重病在卧,脸色苍白,但那眉目间从容干练的气息也半分未曾从她脸上褪去过。
但素来精致美艳的女人,何曾又像现在这幅模样过。
言晏还是抬脚走了过去,刚到床边,关珩就牵着她的手让她坐下,无奈的叹了口气,“姑姑不告诉你,就是担心你会这个样子,”看着女人那张令人心疼的脸,语气平静的道,“放心吧,姑姑没事。”
病房内开了温度适宜的空调,但手上传来的温度仍是冰凉的,像是怎么捂都捂不热。
不忍去看她的脸,言晏看着她细白无力的手,像是忍着心疼的哭腔,“还有没有哪里痛?”
“老毛病,痛着痛着也就成了习惯,”比起言晏,关珩的情绪更加显得平静,似乎这对于她来说没有多大的影响,“只要人还活着,就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疼痛也是。”
关珩笑了下,拍了拍她的手,语气轻薄缥缈,“言晏啊,姑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这时候的言晏尚不懂,所有后来坚忍冷硬的心,都是从曾经的脆弱中一步一步爬过来的。
她已经度过了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
言晏低着头,那些泪便大颗大颗的落在关珩手背上,带着无声的哽咽,“姑姑……对不起。”
“这件事与你无关,更何况这世上能匹配的肾源也不止裴景旭一个。”刚才宋秘书已经来过一趟了,她自然会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毫无血色的唇畔带出些笑容,“好了,早点回去休息吧,姑姑也累了。”
言晏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女人那明显透着疲倦的脸,还是点了点头,“好。”
关珩抬手摸着她的秀软的长发,像是随意提醒,又像是认真的嘱咐,“言晏,最近好好待在聂南深身边,不要乱跑,知道么。”
言晏抿唇,最后还是答应了,“好。”
聂南深一直在门外等着,无声无息的,神情始终没有半分不耐,此时听到开关门的声响,眉心一皱,抬脚就朝她走了过去。
女人脸上泪痕未干,睫毛也好沾着水雾,目光焕然有些呆滞。
聂南深没有多问,只是默默接过乔秘书递来的手帕将她脸上那些水汽擦干净了些,然后扭头朝一旁的乔秘书吩咐了一声备车,搂着她就往外走。
这时候走廊上的人明显少了很多,言晏几乎是走到一半才渐渐回过神来,“去哪儿?”
“吃饭。”
现在明显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但她今天从早到晚几乎是滴水未沾。
她脚步突然停住了,“不用了,我不饿。”
言晏抬手去扳他扣在她腰间的手,力道不大,但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裴景旭还没从手术室出来,现在这种情况她也没心思吃东西。
聂南深也如愿的松开了她,看着女人抬脚就往另一个方向走,淡淡的开腔,“不是说人就算死了那颗肾你也得要么,”他总能一眼看出她的心思,“那他现在是死是活跟你也没什么关系。”
抬脚再次来到了她的身侧,却没有再强制的去搂她,低头看着女人长卷的睫毛,“言晏,你如果不想你姑姑躺在病床上还要为你担心,现在就跟我去吃饭,然后再回家好好睡一觉。”
她今天其实算不上奔波,但精神上的压力更容易让人疲惫。
男人语气没什么波澜,却也轻易可以听出没有丝毫能够商量的余地,言晏一下就笑了出来,“那秦思砚呢?”扭头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笑容凉薄而讽刺,“你怎么不管她回不回去。”
“如果现在是我躺在里面,我也不会让你回去。”
他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言晏抿了抿唇,又听他淡淡的道,“医院我会安排人守着,如果你还是不放心,可以现在就打电话叫詹聿派人过来。”
或者说从关珩开始某些动作之前,他的人一直都有跟着,不然也不会在关珩被送进医院的第一时间他就赶了过来。
今天发生的事,有部分是冲着裴景旭,但也有部分可能是冲着关珩。
话里字字句句条理清晰没有可以回绝的余地,言晏看了他一眼,这次却连拒绝的话都懒得说了,亦没有要继续争论的意思,抬脚又要离开。
身后男人有条不紊的嗓音再次响起,“昨晚关珩设计陷害了樊天逸,不出明天你姑姑肾衰竭的事就会出现在媒体,”聂南深来到她面前,单手捧起女人干净的脸蛋,嗓音温和宠溺又带着些许的无奈,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看着她,“言晏,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所以我们不要在这些没有意义并且我不会妥协的事情上浪费时间,好不好?”
言晏一双眼蓦地睁大了一些,有明显的震惊在里面,聂南深自嘲的笑了笑,眸色深而缱绻,粗粝温暖的指腹摸着她的肌肤,“反正你要这个聂太太的位置,为的不就是这个么。”
她在短时间内要一个婚礼,为的是什么?
单纯的爱他么?
聂南深当然不这么认为。
或者这里面也不泛有爱他的理由在里面,但更多的,是她甚至不管他是不是爱她,只要她光明正大的成为了聂太太,于关聂两家的私交也好,于他们之间的情谊也好,哪怕不能彻底替关珩铲除那些障碍,不论是他还是聂家,至少都能保证关珩安好无事。
但他语气淡淡的好像只是随口一提并不怎么在意,言晏看了他许久,最后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他低头在她唇角亲了一下,覆着灼热的气息都喷薄在她唇畔,嗓音低柔温宠,“所以你乖一点,嗯?”
“……好。”
病房内,关珩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然后才从一旁拿过手机拨出了号码。
几乎等到她费力的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那边的电话才被接起,关珩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事情办得怎么样?”
莫尔在那边言简意赅的四个字,“没有动静。”
眉心微微一拧,连带眸色也跟着沉下了。
难道是她猜错了?
她突然扯唇笑了笑,阖着的眸底泛过一丝冷意,“看样子比起关家,聂家才是那个压轴的。”
那份资料如今仍下落不明,但既然是从她手里丢失的哪怕对方是为了灭口她显然也不可能独善其身,只是她当初唯一不确定的是,到底她和聂家,谁才是最后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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