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松的家里安静异常,他坐在沙发上抱着猫,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家里甚至有些死寂。
自从李淑回来以后,她就一句话也不说,一个人去厨房,站在案板前不知道在干什么,只能在背后看到她肩膀微微发抖。
江小松有些困惑,不知道老妈怎么了,她背对着他,也看不见正面。
不过他还是隐隐约约能感受到母亲情绪不太好,所以就一直守在客厅,抱着月月,哪也不去。
隔着玻璃门,他望望厨房里的李淑,再跟怀里四脚朝天的月月对视。
“你奶奶怎么了?”他小声道。
“喵~”
月月有些担心,短促地叫了一声后翻身脱离了他,踩着小步子,从玻璃门缝里挤进厨房,蹭李淑的腿。
“去。”
她踢了一脚猫,但月月依旧不屈不挠地贴上来用毛茸茸的脸和腰身蹭她。
猫猫蹭人是舒服的,滑溜溜的柔顺感觉也很治愈。
这一次李淑没踢开它,背着客厅里的儿子,抹了抹眼睛,又担心这样走出去被他发现端倪,于是她去洗菜池用水洗了把脸。
没有领到好的月月慢悠悠走了回来,坐在江小松两脚中间,没有什么不高兴的。
江小松默默地抚抚猫背,头还在朝着厨房看。
他没有奇怪为什么她洗脸要在厨房洗,刚才李淑转过来的时候,他看到了她的脸。
老妈不年轻了,生他的时候三十三,现在都五十快五十一了,还整天跑工地,包工程。
她也天天会各种保养,但是工地上风吹日晒的,还有沙土飞扬,让她的脸早就变得枯瘦土黄没有光泽,每天晚上回来她头发也蒙了一层土灰,衣服鞋子就更不用说了,外边沙土,脱掉往外倒又是一堆土。
每次晚上回家他看到老妈这样子回来他就心酸,更别说刚才她匆匆转头的时候,他看到了她眼睛有点微红,看不见眼泪,但他可以肯定是她偷偷抹掉了。
刚在李淑是在哭。
江小松都快忘了母亲上一次是什么时候哭的了,就记得他十多岁丧父的时候,她出席葬礼时都没哭,就是牢牢地抱着他。
仔细回忆,最近一次她哭好像是他有一次发烧烧到四十二度,吃药打针甚至物理降温都降不下来,她在医院抱着烧迷糊的他,那时候她掉眼泪了。
只不过后来回到家里,也不知道怎么的他自己就好了,然后李淑又迅速恢复了坚强的模样,一点哭过的样子都没有了。
平常娘俩在一块走,一米八的江小松都会下意识地躲在一米六都不到的母亲后面,好像在她后面就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安全感十足。
这是一个很坚强,很坚韧,让他觉得有她在天就不会塌的女人。
她只会因为她儿子的事情落泪。
“妈,吃饭吗?我都热好了。”
江小松喊了一声李淑,他回到家上完厕所就去热饭了,早早等着她一起吃的,结果她一直在厨房不出来,现在都有些凉了。
“嗯。”
拉动玻璃门,李淑从厨房走出来,面色平静,看不出一点刚才落泪的痕迹,只是眼睛微微发红。
她坐下来没动筷子,瞅了一眼凉了的饭菜,又起来端回去放微波炉里热去了。
菜要在微波炉里热几分钟,厨房内微波炉工作的嗡嗡声很响。
母子在饭桌上相对而坐,江小松隐隐感觉到母亲有事问他,所以他低头不吭声。
而李淑刚一张口就觉得喉咙涩的难受,一想到儿子瞒着她悄悄吃了好几年冷饭,她喉咙深处就哽的说不出话。
“叮。”
微波炉叮了一声,菜热好了,她起来把几盘她中午从工地带回来的剩菜和馒头端过来放到桌上。
江小松不言语,赶紧低头吃饭,吃得大口,看的李淑心里发堵。
因为就连这个,也是剩菜。
“你中午吃的什么?”好久,她说出了回到家以后的一句话。
“盒饭啊,天天吃的都是。”
“你吃到菜的时候是不是都冷了。”
江小松愣了一下,刚打算敷衍一下说不是,却看到母亲的眼睛锐利的吓人。
他喉咙滚动一下,小声说:“不是,起码,今天中午的饭我吃的饭是热的。”
“以前呢?”
这下他就回答不了了,埋头默默吃饭。
打死他他也不会说从高一到马上高三的这段日子,他一直都吃的是冷饭。
这样李淑就算不去干活挣钱,也一定会在家里给他做饭,而家里一共就他们母子两個,他还在上高中,顶梁柱就是母亲。
她在家里就没法跑工地,她不跑工地受苦老板就不给她发钱,她没钱就没法给手底下上百号工人发钱。
到最后谁都没钱,对谁都不好。
所以尽管江小松非常不想母亲去跑工地被风吹日晒的日渐消瘦,但是却只能默默接受,最多下班后给她提前把饭弄好,保温杯里泡点枸杞倒上热水。
李淑不管儿子心里在想什么,看他低头吃饭不回答的样子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你上高中以后是不是经常拉肚子?”
“也没有经常,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其实没......”
“以后你就在家吃饭,我中午回来做。”
李淑的语气不容置疑,见江小松抬头欲言又止,她一眼瞪了回去。
“你吃饭,我明天去找个中医给伱调理一下脾胃。”
这顿饭江小松吃的极为艰难,却又不能不吃,他几次想说不用,但老妈眼神都让他把话咽了下去。
吃完饭,他都没来得及收拾碗筷,李淑先行一步把他的碗筷收走,拿去厨房洗。
“咚。”
玻璃门牢牢关上,隔绝了声音,她去了洗水池洗碗,江小松也看不到她,更听不到他母亲抽泣的声音。
江小松坐回沙发,失神地撸着月月。
“月月,怎么办啊。”
月月温顺,此时被摸却站了起来,跳到了沙发上,盘在了手机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