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是夸大,齐玄素从袁家的下场,已经初步见识了道门内斗的可怕,难怪七娘会说,江湖上的那点刀光剑影与道门内部的争斗相比根本不算什么,江湖上是干吆喝灭你满门未必就敢动手,道门是灭完满门也绝口不提半个字。其中区别,江湖更在意过程,道门更注重结果。
一笑泯恩仇,不打不相识,那是江湖才有的浪漫。道门讲究留三分余地,除非能一击致命,不然不会撕破脸皮结下死仇。反过来说,一旦决定撕破脸动手,那就再无挽回余地可言。
若是没有前人铺路,孤身一人冲杀,就算有境界有修为,也是一条遍布鲜血的荆棘之路。
齐玄素的本愿只是做个体面的普通真人而已。
不知不觉间,齐玄素的思绪渐渐飘远,直到许寇又叫了一声,他才会回过神来。
“没想到竟然是慈航真人,还有幸与这样的大人物说过话,实在是受宠若惊,让许兄见笑了。”齐玄素歉然道。
“人之常情。我要是能见到这等大人物,多半也会如此。”许寇被张月鹿教训了一次之后,又经历了一段时间的玉京生活,倒是收敛了许多暴躁和戾气,毕竟能有资格在玉京耍脾气的人,实在不算多。
许寇的目光转向齐玄素身旁的柳湖,问道:“这是令爱?”
道门的道士们个个如老乌龟,活个八九十岁轻而易举,突破百岁的不在少数,一生漫长。可如今世道,普通人的寿命仍旧不算长,七十古来稀,四十岁可称老夫,故而二十岁不到就生儿育女的也大有人在。若是十四五岁就生孩子,不到三十岁有个十几岁的女儿,也勉强说得通。
齐玄素轻咳一声:“我光棍子一个,哪有这么大的女儿,是一位老哥哥的女儿,托付我把她送到她姑姑那里,这孩子叫我一声叔叔。”
柳湖没有说话,向许寇行了一礼。
“袍泽兄弟。”许寇感叹了一句。天罡堂道士、青鸾卫、黑衣人,在这一点上,都是深有感触。毕竟是一起出生入死,无论他们是好是坏,情谊都是真的。
齐玄素没有去解释他和菩萨蛮的关系,乐得许寇自己误会。
齐玄素是光棍,许寇也是光棍,许寇曾经有过老婆,不过已经过世了。两个光棍站在甲板上聊天,放眼望去,这船上多的是拖家带口之人,老爷夫人,公子小姐,好些孩子正在甲板上嬉戏打闹,一派安宁祥和,让见惯了打打杀杀的两人有些感慨和伤怀。
“这时候有酒就好了。”许寇靠在栏杆上,下意识地做着摇晃酒杯的动作。
齐玄素道:“怎么,许兄这是触景伤情,然后想要借酒消愁?”
“我经常在想,我们活在这个世上,拼死拼活,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许寇似是在问齐玄素,又似是在问他自己,“飞升长生,太过渺茫,到头来还是人生百年。如果仅仅是活着,我们大可不必如此辛劳。可要说为了享乐和前程,享乐总有腻烦的那一天,孤家寡人,前程再高,又有什么用呢?至于为了道门或者为了天下苍生,那是玄圣的境界,我实在没有这等觉悟。”
齐玄素道:“这个问题……我实不知该如何回答。”
许寇叹道:“所以要有个念想才行。”
齐玄素若有感触道:“的确,人活着是得有个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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