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坐上皇位之后满朝臣子便尽皆赤胆忠心、唯命是从了?
堂堂晋王连一处兵部衙门都不能完全掌控,又怎么有能力担任尚书右仆射成为宰辅?
更别说未来掌控朝堂了
李二陛下面沉似水,一言不发,谁也看不懂他心里想什么。
眼见张行成已经惶然无措,萧瑀只得挺身而出,沉声道:“兵部自越国公接手之后极速扩张,短短两年时间之内权势暴涨,如今张尚书骤然接任,一时间难以捋清部务在所难免,尤其是部内那些刁滑书吏只知阿谀、不知忠义,很容易受人掌控。老臣以为,正好借此事责令御史台与大理寺共同进驻兵部,严查各种贪腐懈怠,整肃风气。”
大臣们一齐看向萧瑀,心底惊叹:厉害呀!
这件事很显然被房俊给摆了一道,吃了個闷亏还不能吭气,但萧瑀立即调转枪头,将问题的核心指向兵部——这个亏我吃了,但气不能忍,所以咱们来好好研究一下兵部的问题。
如果能够借此使得御史台与大理寺介入,在兵部内部完成一场清洗,那么眼下晋王与张行成所受到的挫折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姜还是老的辣,面对房俊如此犀利的进攻仍能够反守为攻,不愧是宦海浮沉一辈子的大佬,令人佩服。
殿上,素来沉默寡言的大理寺卿孙伏伽忽然开口:“陛下明鉴,稽查渎职、肃清贪腐乃是御史台之职责,大理寺贸然介入,不合法制。若御史台调查过程当中搜集到确凿证据,大理寺再介入不迟。”
傻子都知道兵部有可能成为太子与晋王争夺之焦点阵地,谁愿意贸然卷入其中?
自是能避则避。
况且房俊其人不好钱财、不贪权势,所谓“上行下效”,能够追随其麾下者多是志向高远、品性良杰之辈,想要查出其贪腐、渎职之证据,谈何容易?查不出,却还要攻陷兵部这块阵地,晋王极其党羽就只能恣意捏造、构陷冤案孙伏伽自诩为官半生清清白白,焉敢晚年不保?
萧瑀蹙眉,他也料到孙伏伽不肯掺合,遂看向刘洎。
虽然刘洎已经升任侍中,但御史台皆其旧部,影响力极大,只要他肯支持,变可以将兵部衙门里房俊的党羽尽皆扫除,协助晋王彻底掌控兵部。只不过刘洎此人立场摇摆不定,毫无原则可言,未必愿意登上晋王的战车。
果然,面对萧瑀的眼神威逼,刘洎擦了下额头虚汗,目光游弋,往李二陛下脸上转了一圈,心念电转:“御史台固然风闻奏事,可也不能随意对六部展开稽查,否则朝堂上下人人自危,成何体统?以吾之见,若吾确凿之证据指证有人操弄部务、渎职枉法,不可对任何一个中枢衙门展开稽查。”
说这话,他始终盯着陛下脸色,见到陛下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心中立马松了口气。
看来陛下并不愿对兵部大动干戈,由此可见即便心中偏向于立晋王为储,也尚未彻底打定主意,自己这个时候若是不管不顾的站到晋王一边,岂非违逆陛下心意?
好险好险
萧瑀气得不轻,瞪了身边老神在在闭目养神的岑文本一眼:都是你选出来的接班人,瞧瞧什么德性?
岑文本跪坐殿上,却恍如神游物外,万事不萦于心
房俊冲着刘洎点点头,赞许道:“刘侍中此言甚是,不愧是国之柱石,深明事理、老成持重,实乃吾辈之楷模。”
萧瑀生生给气笑了,瞄了房俊一眼,闭口不言。
说什么刘洎“老成持重、深明事理”,岂不是骂我胡搅蛮缠?不过朝堂之上这等有如市井泼妇一般的讥讽,实在是有如儿戏,不成体统。
李二陛下敲了敲案几,缓缓道:“此事暂且搁置,容后再议。诸位可还有他事启奏?”
萧瑀耷拉着眼皮,低眉垂眼。
一直未曾出声的程咬金这时候站起,一揖及地,声音洪亮:“老臣今日整顿军备、补充兵员,已令麾下部队恢复战力,恳请老臣率麾下二郎入驻京师、宿卫宫禁!”
他这一出声,殿上群臣难掩心中震惊。
先是萧瑀,继而张行成,现在又是程咬金江南、山东两地门阀这是全部站到了晋王一边?
晋王的势力悄无声息之下居然膨胀至此,看来魏王全无机会啊
当然,看房俊之举措,东宫似乎也未必躺平。
局势愈发汹涌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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