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默然。
以他的政治智慧岂能看不透这一层?只不过是因为当下局势之失控导致他心中烦闷罢了。以往是东宫追着关陇意欲和谈,他长孙无忌将其余关陇门阀甩在一边坚决不谈、死战到死。现在则是关陇想谈、东宫想谈,偏偏房俊不想谈……
娘咧!
那个棒槌到底在想什么?
当前之局势叵测凶险,但是归拢起来抽丝剥茧,却可以得知最为核心、影响全局的其实只是三个问题。
房俊怎么就敢将太子钧令视若无物,擅自出兵攻击关陇?
而太子为何对房俊屡次三番擅自出兵的行为予以容忍,完全不顾及自己的储君威严?
李勣到底想要干什么?
弄明白了这三个问题,便可对当下局势予以适当之调整,危厄之势旦夕可解。
然而造成这三个问题的关键人物太子、李勣、房俊,却是完全有悖于其行事风格,令人无从揣测、一筹莫展,想要弄明白他们的动机、谋算,简直难如登天……
思忖良久、权衡再三,长孙无忌只得颔首道:“说得对,当下和谈才是最为重要之事,没必要为了几个宗室诸王跟东宫闹得毫无转圜之余地,进而坏了大事。你加紧促进和谈,同时也要警告东宫一番,勿要得寸进尺,否则后果自负!”
他是当真恼了,谁能想到一贯温良恭俭让的太子殿下居然使出“刺杀”这么阴狠毒辣的一招?
这一招虽然后患无穷,但起码在当下来说,对于局势之影响却是立竿见影,不仅仅震慑宗室诸王,若是将“刺杀”无限延展开去,派遣“百骑司”精锐奔赴关外各地,对那些派兵入关襄助关陇的门阀家主或者族中大佬一一刺杀,必将使得如今进入关中的门阀私军人心惶惶。
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采取“以牙还牙”的手段予以反击,怕的就是东宫将刺杀目标扩大……
宇文士及抬头看了一眼外头天色,颔首道:“放心,天亮之后吾便入宫。”
长孙无忌见到快要天亮,便挽留宇文士及,让老仆通知厨子准备了简单的膳食端上来,两人简单的用了早膳。
席间,宇文士及想起一事,叮嘱道:“这两日关外门阀支援的粮秣已经陆陆续续沿水路抵达关中,囤积在金光门外漕河旁雨师坛一侧的仓储之中,再加上咱们临时从关中各地搜刮而来的粮食,数量惊人,还需派遣稳妥人手予以看管,以免出了岔子。”
长孙无忌放下碗筷,拿起帕子擦擦嘴角,道:“放心,储粮之地位于金光门外,附近数座军营,距离北边金光门与开远门之间的大营也不过十余里,稍有风吹草动,即可就近支援。反倒是李勣驻守潼关,漕船沿着黄河水道逆流而上,就在他眼皮子低下却是不闻不问,这厮所绸缪之事,实在是令人无从捉摸。”
按道理,李勣坐拥大军驻守潼关,无论究竟立场如何、谋划如何,都不应当放任漕船进入关中,沿岸损毁漕船轻而易举。然而关陇十余万军队猬集于关中,再加上门阀私军数万,整日里人吃马嚼靡费巨大,不得不冒险令漕船穿越潼关水道。
数十万大军驻守潼关,耗费的粮秣只会比关陇军队更多,但是李勣李勣不闻不问、坐视不理……
不过关陇军队总算是解了缺粮之虞,也用了充足底气与东宫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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