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既如此,贤侄何妨说出百里家剩下的族人藏身何处,监察天司那帮余孽又躲在哪里?
说出来,孤也不用做这恶人。」
你看可好?
百里乐人乐了,通红的眸子透着清亮的邪肆,愈发灿烂。
低眸道:「世伯这不是在为难我?
他做这些安排的时候,我可是人在宫里。如何晓得这些人的下落?这事你问我不如问你的人来得快。
左右,他们一直盯着。
百里家和监察天司的情况,他们比我清楚。」
「如此说,贤侄是希望孤做一回恶人?」
「实在不知道,要我怎么说?
不过,要是有消息烦劳告诉我。
比起单人匹马的少主,底下总是得有点人才像样。」
「是这么个理儿。」
菰晚风单手负背,足下罡风倏的涟漪荡开,霎时周遭清清朗朗。
露出远处的众人,对玉面判官道:「孤素来念旧,既然你已经拿定主意。
判官,点香。」
玉面判官领命,转身按下心里的震撼。想不到这小子杀亲就算了,竟然还真的弑父。
这或多或少,对他也是种冲击。
毕竟,这是何等的令人发指。
对着左右一番流顾,他找了个没雨淋的地方,翻掌托出香炉。
再点好香,插好。
然后,对菰晚风点了点头。
显然,这时间是有限的。
菰晚风瞥了眼,淡然道:「贤侄年轻,难免失了分寸。
快意虽好,尚需知晓何为覆水难收。
此香,算孤的一点心意。
望你,不可辜负。」
「呵……」百里乐人睇着老子的尸体看了又看,看着看着大雨愈发迷了眼,你看你,自作聪明了吧。
苦肉计,变骨灰计。
你有没有想过,会有这个结果?
你不想要的,让我背。
我想要的,你不给。
咬牙,笑了。
道:「我想想。」
说是这么说,其实没什么好想。
有些事,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再怎么样,事情走不到这一步。或者说不是走不到,而是要走到它没这么顺利。
如今,一切都顺的过了头。
好比你用尽全力,最后发现对方自己送上门。
这世间但凡有大好处的背后必定有大的利益,有大的利益就有无数的阴谋陷阱。
一个不会无故示好,一个不会无故成全。
两者,皆有私心。
菰晚风等到香烟落尽,大风扬起。
百里乐人,亦是心被提紧。
「怎样?」
他仰头望天,让雨水冲刷自己。
缓缓,闭眼。
道:「烧了他。」
闻言,菰晚风半点不意外。
他料定百里流年不可能不给儿子留后路,也料定百里乐人一定会守住百里家最后这点东西。
所以,不出奇。
倒是邱北长听了不能忍,甫动手又被两人拦下。.b.
低吼道:「放开。」
舍里沙紧扣其肩,用力摁住。
道:「你冷静点,少主都看的明白,你难道还不懂?」
「我……」
三寸丁也指着那边,努嘴道:「你我都清楚少主做这个决定有多难,你不好受,他也不好受?
老小子已经起疑,你要再出去?
啧,家主可就白死了。」
「……」
「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少主在,咱们就没输。」
眼下时机不对,咱们就静等时机。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他菰晚风再怎么样也有顾不到地方。
你何必争一时之气,置自己与危险?
他一番话,一番劝。
好说歹说把人稳住,可忽的一道气息当头罩下。
登时,暗道不好。
刚要动手,却发现对方只吊不杀。
拢着他们,意在沛公。
顿时,不敢乱动。
菰晚风道:「贤侄可有听到什么动
静?」
「大雨大风,打雷闪电。
这些,算不算?」
「算。」
他抹了一把脸,低眸揉腕。
道:「第一次,没什么经验。
把筋抻到了,劳世伯受累。
借我两人,过来搭把手。」
「贤侄想好了?」
「自然。」
「好。」
说罢,让玉面判官点几个兵。
登时,来了四人。
一会儿的功夫,柴火堆架好。
七手八脚,就要抬人。
忽的,他抬眸叫住。
道:「慢着,先去把那些女人和孽种给我抬过来,我要他们死后也不得超生。」
这……
四人做不了主,齐刷刷看向菰晚风。
菰晚风晓得他在打什么主意,不过没用,一切都是徒劳。
道:「就按少主说的办。」
四人听罢,果如其言。
片刻功夫,那尸体摞成一座小山堆。
一把火丢下去,瞬间火光冲天。
只烧的滋滋哇哇,噼啪作响。
有人说滋哇是油,噼啪响是骨头被烧的炸开。
这些,他在别人那里听过。
但是,没见过。
菰晚风问他:「好看吗?」
他定定看着,笑意渐深。
道:「好看。」
人间烟火,骨肉残。
怎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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