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漫天。
房俊顶盔掼甲站在含元殿台基之上,手摁腰刀,环目四顾,目光所及之处殿宇恢弘、楼阁华美、亭台精致,无数馆阁楼台矗立于风雪之中,气度高阔,尽管其中大多数房舍处于建设之中,许多甚至唯有一处台基刚刚夯实,但观其布局,已然尽显堂皇之气。
跺了跺脚,感受一下仿佛将历史踩在脚下的迷茫感,这处台基将在不久之后建成大明宫中最为后人所知的一座殿宇——含元殿,尽管建成两百年后便毁于战乱之中,几乎于大唐国运之起伏相同,但依旧在书籍典册之中留下无数描述。
而眼下,辉煌极致、几乎是历史之上唯一可以同紫禁城相提并论的恢弘宫殿,仅只建成了不足三分之一,置身其间,颇有一种浓郁的历史扑面而来的触觉,非穿越时空者,很难予以体会……
……
王方翼自远处跑来,到了近前单膝下跪施行军礼,道:“启禀大帅,高将军已然渡过渭水回到大营。”
“嗯。”
房俊颔首,再度瞅了一眼风雪之中的大明宫,叮嘱道:“本帅给你一万兵卒,固守龙首原,定要时刻警惕叛军之动向,勿使此地再度失陷。不过若当真力有不逮,也毋须死战,当及时撤回大营,再行商议。”
眼下,这一场兵变已经成了消耗战,双方鏖战不休却势均力敌,纵然取得一时一地之胜利却难以左右大局,都在等待着援军抵达,可以在势力上碾压对方之时才会发动决战。
龙首原固然战略地位十分重要,但若是需要以无数兵卒之鲜血去固守,倒也无甚必要……
王方翼兴奋不已,使劲儿拍了拍胸膛,大声道:“大帅放心,末将定谨遵将令,一丝一毫不敢含糊!”
一个军中斥候,得到房俊青睐之后一路扶持,眼下居然也能独领一军镇守龙首原此等要地,前途一片光明,岂能不心存感激、激动兴奋?更升起“士为知己者死”之冲动。
房俊颔首,又叮嘱一番细节,便在亲兵部曲簇拥之下,顶着漫天风雪策骑自龙首原驰下,返回玄武门外右屯卫大营。
待回到营地,便见到整座营地沸反盈天,骑兵来来去去、步卒穿梭不停,各种军械、辎重或是送到辎重营予以维修养护,或是搬运至库房之内,出征灞桥的兵卒整牵着战马前往马厩,或是喂养草料,或是让兽医治疗伤势,就连遥遥相对的左屯卫营地那边也是热闹非常。
高侃远远的迎了出来,先是见礼,而后大笑道:“末将不辱使命,突袭灞桥,震慑敌胆!不过大帅之功勋更是显赫,伤亡不及千人之代价便攻陷龙首原此等战略要地,不仅狠狠打击叛军士气,更取得战略上的巨大优势,末将心悦诚服,敬佩无地!”
他本以为自己此番一夜奔袭百里,大破叛军更炸毁灞桥乃是大功一件,然而刚刚回到营地,才知晓房俊只是用几十门大炮乱轰一顿,继而出动骑兵一番袭扰杀伐,居然便将龙首原此等战略要地攻陷,真真又是惊诧、又是佩服。
房俊从马背上翻身跃下,将缰绳丢给身后亲兵,上前拉住高侃,在肩膀上拍了拍,赞许道:“一夜奔袭百里,重创叛军,做得好!”
高侃谦逊几句,两人转身返回营地,高侃稍稍落后一个身为,指了指另一边的左屯卫营地,道:“那边已经收拾出来,稍候会将营帐、辎重等物资向北搬迁,将营地设于渭水浮桥南岸,可暂且安置吐蕃胡骑。”
此番房俊回援长安,不仅当初带走的右屯卫兵卒悉数带回,更有万余安西军精锐以及一万吐蕃胡骑,原本右屯卫的营地便不敷使用,导致诸多兵卒只能简单的夜宿于帐篷之内,这几日便有不少冻伤出现。
只能将左屯卫营地收拾一番,以供吐蕃胡骑宿营,总不能让人家万里迢迢跑来助阵,结果连宿营的地方都没有。但左屯卫营地与右屯卫遥遥相对,距离玄武门太近,万一吐蕃胡骑生变,便可直接威胁玄武门之安全,不得不慎重处之。
故而干脆将左屯卫营地整体搬迁之渭水浮桥,即安置了吐蕃胡骑,又使其可以就近戍卫浮桥不被叛军破坏,可谓一举两得……
两人回到中军帐,将军中将校召集到一处集到一处,召开了一次会议,房俊与高侃皆当众通报了各自出征之细节、结果,而后商议下一步如何动作。
房俊环视众人,道:“此番连续攻击叛军,皆大获全胜,叛军士气必定低迷。但长孙无忌此人用兵谨慎,此刻必然加强各军之防御,若贸然攻击,非但很难取得先前之战果,反而极易陷入敌军防御阵内,导致损失大增。所以最近几天,全军不准出击,只需稳固防御,局势便对咱们有利。”
“喏!”
帐中诸将齐声应诺。
虽然各个都眼红高侃的战功,且连番大声使得军中上下士气爆棚、信心十足,每人将叛军放在眼里,都希望能够再接再砺。但房俊在右屯卫中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威望,他说不许出击,所有人便都压抑着心中兴奋,听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