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儿一日日长大,越来越像父皇,楚明锋溺爱得无法无天,儿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即使是天上的月亮也要设法摘下来给他玩。叶妩多次劝说,都是无果。
敬欢三岁时,坐在肩舆上,宫人抬着他逛皇宫,每经过一座宫殿,他就说出这座宫殿的名字。比如,这是清宁殿,这是凤栖殿,这是睿思殿,这是澄心殿……
四岁时,他已经会背上百首诗词,莫七教的一套剑术,他也耍得有模有样。
他时而霸道蛮横,时而乖巧懂事,时而口齿伶俐,时而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令大人回答不上来,时而将大人反驳得哑口无言……总之,他太聪明了,才智高于一般的四岁小孩,朝中大臣美誉为“神童”。
拥有这么一个神童儿子,楚明锋引以为傲,恨不得无时无刻带着儿子,向所有人炫耀。
秋冷来袭,一日,敬欢睡醒了,见寝殿里无人,便去找父皇、母后。
可是,大殿、寝殿都不见母后,他想了想,便去母后经常去的浴殿找找。
浴殿里暖光迷离,锦榻上的一男一女不着寸缕,四肢交叠,着了火似的,绵密地痴缠。
楚明锋曲起她的腿,沉声问:“妩儿,这么多年了,为何我总觉得你身上还有我尚未发现的神秘之处?
“哪有什么神秘之处?”叶妩眸光迷乱,右手不由自主地往下滑,抚过他的后腰,继续往下……
“我这便开始寻找。”他熟稔地滑进去,与心爱的女子融为一体,不紧不慢地律动起来。
她扭着腰,配合他的节奏,迎合他,让彼此的爱更深入彼此的灵魂。
十余年来,早已熟悉了一切,可是,当他们碰触、相拥、亲热,总会有心魂悸动、浓情烈爱的感觉,让他们欲罢不能。
也许,这就是真爱。
“父皇,母后,你们在做什么?”敬欢奶声奶气地问,一双晶亮的黑眸骨碌碌地转。
他们震惊地僵住,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
儿子站在不远处,身上没有穿外袍,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眸无辜地望着他们。
“敬儿乖,父皇与母后正在……做运动……”叶妩急中生智,尴尬地笑。
“做运动?运动是什么?”敬欢歪着头,小脸布满了迷惑。
“是……”她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敬儿乖,母后与父皇正在练剑。”楚明锋干笑,仍然雄姿勃发,不愿就此停住。
“父皇骗人,练剑为何不穿衣袍?”敬欢指着父皇,英眉紧蹙。
“那敬儿觉得,母后与父皇在做什么?”楚明锋呼出一口气,以退为进。
“父皇,你欺负母后。”
“父皇没有欺负母后。”
“还说没有?父皇压着母后,就是欺负母后。”敬欢正气凛然地说道,“儿臣要保护母后!”
话毕,他挥动着小胳膊小腿走过去。
他们吃惊,楚明锋连忙道:“敬儿乖,不要过来。”
敬欢走了三四步,总算止步,“为何儿臣不能过去?”
楚明锋头疼不已,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四岁小男孩可不罢休,又要走过去,“父皇与母后练剑,儿臣也要练剑,儿臣要与父皇、母后一起练剑。”
叶妩急急道:“好,父皇、母后陪你练剑,不过你没穿外袍,会着凉的。不如这样,你先回寝殿穿外袍,父皇与母后在这里等你,好不好?”
敬欢看看他们片刻,终于点头,“好,儿臣先回去穿衣,父皇与母后要等儿臣哦。”
见儿子走了,他们大口大口地喘气。
楚明锋还要继续,叶妩推开他,含笑睨他,“稍后敬儿还会来,你想再来一次惊魂?”
他起身穿衣,“咱们这儿子,四岁就目睹男女欢爱,长大了可不得了。”
“瞎说什么?他只是小屁孩,懂什么?”
“咱们敬儿绝顶聪明,比寻常小孩聪明百倍,会记在心中。”
穿戴完毕,他拉着叶妩的手离开了浴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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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岁时,敬欢开始学习文史,六岁开始练拳脚功夫,九岁时已是文武双全的神童。
每当看着儿子又长高了一截、文武功课又进步了,叶妩就很欣慰。
这几年,她的身子每况愈下,每日都要服药调养,却总也无法痊愈。
徐太医说,那年生养龙凤胎,失血过多,伤了身子;虽然此后精心调养,但是她的身子已被掏空,只剩几年寿命了。
闻言,楚明锋如遭雷击,悲痛不已,命他不要告诉她,好好调养她的身子。
然而,近来这两年,叶妩感觉得到自己的身子大不如前,不是这儿痛,就是那儿痛,不是心慌气短,就是小腹不适。总之,浑身不舒服。
虽然徐太医没有明说,但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相守一二十年,够了,她得到了一代帝王的深情、痴情,得到了楚明锋唯一、完整的爱,她还奢求什么?
这一生,圆满了。
这年,敬欢十岁,她四十岁,他们已经相守二十年了吧。
二月,春光烂漫,她卧榻不起,楚明锋悲伤难抑,让太子监国,陪她到“杏花春”静养。
十余年前,他下令在东郊建造一座游冶园林,名为“杏花春”。如此,他们便可抛下国事、出城游玩,享受悠闲、宁谧的独处时光。此后,每年夏季,他们必到“杏花春”避暑。
从春日到秋日,叶妩日渐消瘦,忍着病痛,努力地活着,希望多陪他几日。然而,终究会有那么一日,她再也坚持不了了。
这日,她说想去花苑看看那些娇艳的奇花异卉,于是,楚明锋抱她来到花苑的水榭。
碧空如洗,琉璃似的日光妆点着缤纷盎然的花苑,烂漫璀璨。一池碧水惊秋,倒映着蓝天白云。水榭四周种满了奇花异卉,红的,白的,粉的,黄的,五彩缤纷,芬芳随风飘远。远处有几株烧得浓烈的红枫,宛如几簇火焰炙烈地燃烧,又如数朵灿烂的晚霞,诉说着落日的孤单。
他抱着她,她靠在他怀里,轻轻地喘,“好美啊……”
“往后每日我都陪你在这里赏花、赏景。”楚明锋低沉的语声压抑着悲痛。
“好。”叶妩的小脸呈为灰暗之色,没有光泽,眼梢的微笑却仍然美丽动人,“陛下,我不想敬儿步欢欢后尘。”
“这么多年了,为何提起欢欢?”
“陛下可否答应我,我走了之后,不要改立敬儿为太子。”
他的心柔软而疼痛,却不愿流露得太多,“好。”
她轻缓道:“我只希望,敬儿平安长大……当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当皇帝……未必能得到幸福……”
楚明锋柔声道:“我明白。”
叶妩的小手本是被他握着,忽然翻手握在他手背上,“这二十年,陛下一心一意待我……我很快乐、很幸福……”
“我亦快乐、幸福。”
“想起当初你利用我、伤害我的那些事,竟觉得好笑……”
“那时候,我并不知男女之间的情爱如此痛苦、又如此甜蜜。”
“陛下为什么……喜欢我……”
“你流落青楼,坚强不屈;你软骨铮铮,天不怕地不怕,竟有胆量挑衅我;你聪明有主见,特立独行,竟然跳那些勾魂夺魄的艳舞……其实,我也不知何时喜欢你,只觉得,任何人都不能得到你,只有我才能享有你的美……”
她唇边的轻笑随风散去,“陛下好霸道。”
楚明锋语声缠绵,“妩儿,若有来生,我还是这么霸道,你还是这么美丽聪慧,你我相遇、相爱,恩爱一世,可好?”
叶妩莞尔道:“好。我等你来找我。”
花苑静寂,几个宫人站在远远的地方,等候传召。冷涩的秋风扫过,一枚红枫飘落枝头,在风中飞舞,辗转飞到碧池边,飘落在碧水上。
一碧一红,极致的浓艳。
然而,这一切的美好,在她眼前慢慢模糊……
“陛下,当初为什么出宫去潇湘楼找我……”
“有一日,我听宫人在墙根下嚼舌根,说潇湘楼将有精彩的歌舞表演,还打着几句语气狂妄的话:最震撼的歌舞!最神秘的女子!绝对美妙的飨宴!绝对精彩的体验!我起了好奇心,问沈昭是否真有其事。那夜,我出宫,与沈昭、皇弟前往潇湘楼。没想到……”
楚明锋缓缓说着,感觉到她的手轻轻滑落,这个瞬间,他心中剧痛,热泪涌出,滑落脸庞。
然而,他不能停,悲声压抑着丧妻之痛,“没想到,那歌舞很是新奇、有趣,沈昭打听到这些歌舞是一个女子编的,便让冷潇湘请来那女子……”
敬欢练完剑,想与母后说会儿话,却见父皇哭了、母后双眸闭合,隐隐地猜到母后走了,吓得哭了,“父皇,母后只是睡着了,是不是?”
“你母后累了,要好好地歇息,不会再醒了……”楚明锋到底忍不住,痛哭出声。
“为什么母后不会醒?”敬欢拉着她的手,轻轻摇着,“母后,醒醒……母后……母后……”
“敬儿,不要这样,你母后真的累了……”
“母后,不要丢下儿臣……呜呜……”敬欢嚎啕大哭。
楚明锋搂着儿子,泪流满面,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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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国,洛阳皇宫。
秋夜深沉,昭和殿沉在浓重的夜色里,只有寝殿透出一点昏光。
其实,时辰还早,拓跋泓却已醉倒,斜躺在龙榻上。
一个宫装女子轻步进殿,眼见如此,连忙和近身侍婢一起扶陛下躺好,为他盖好锦衾。
“贵妃,陛下隔几日便饮酒,这么不爱惜龙体,这可如何是好?”近身侍婢愁苦道。
“那么多人劝,陛下都不听,只怕陛下是借酒消愁。”宫装女子是萧贵妃,近几年颇为得宠。
“咦,案上有几幅画像。”近身侍婢道。
萧贵妃走过去,拿起画像,蹙眉看着。
这几幅画所画的都是同一个女子,这画中女子或清媚、或俏皮、或妖娆,千姿百态,千娇百媚,姿容姝丽,是一个大美人。
她忽然想起什么,心神一滞。
后宫得宠的妃嫔,无论是神韵还是眼角眉梢,无论是神态还是嘴唇脸型,多多少少都与这画中女子相似。
这么说,陛下真正爱的女子,是画中女子?这画中女子又是谁?
想到此,萧贵妃的心一分分地冷凉。
原以为,所得的恩宠是因为陛下真心喜欢自己,却没想到,自己只不过是替身。
陛下的心中,从来只有这个画中女子!后宫妃嫔,都是替身!
她顿感失落,心隐隐地痛,手一松,几幅画像飘落在地。
夜风越窗而入,吹起画像,几幅画像便散落各处,满地都是。
“谁让你进来的?”
一声怒吼,好似平地起惊雷。
萧贵妃吓了一跳,惊惧地转身,手足发颤。
拓跋泓快步走过来,匆忙捡起宫砖上散落的画像,然后站起身,二话不说就掴了她一巴掌,厉声怒斥:“朕的寝殿,你也敢进来?朕的东西,你也敢动?”
萧贵妃看着他眼中、面上的戾气,惧怕地畏缩着,不敢争辩。
这时,一个侍卫进来,“陛下,卑职有事禀奏。”
“还不滚?”拓跋泓冷酷道。
“臣妾告退。”萧贵妃福身行礼,然后退出寝殿。
“何事?”
“陛下,楚宫传出消息,楚国皇后薨了。”
拓跋泓呆了一呆,紧接着,像有一柄长剑刺入心口,剧痛侵袭,蔓延至四肢百骸。
妩儿死了?
年仅四十,怎么就死了?楚明锋,你怎么可以让妩儿就这么走了?楚明锋,你混蛋……
他紧紧抓着几幅画像,慢慢走向龙榻,好似难以负荷这样的悲痛,很慢,很慢……最后,他坐在榻下的宫砖上,看着画中女子,痛哭流涕……
妩儿,你就这么走了吗?
自那年离别,本以为也许还有相见的一日,却没想到,你竟然就这么走了……
妩儿,此生此世,再也见不到你了……
拓跋泓剑眉紧拧,泪水不断地涌出,心痛得喘不过气……
萧贵妃并没有走,站在大殿一处隐蔽的角落。她听见了侍卫的禀奏,听见了他悲痛的哭声。
原来,陛下痴爱的女子是楚国皇后。
听闻,楚国皇后叶氏,乃楚国叶大将军长女,曾为楚国首屈一指的舞伎,跳过几支勾魂夺魄、独树一帜、令人欲罢不能的艳舞,曾有人想学,却怎么也学不会。后来,亦钟情于她的楚国晋王,为了她弑兄夺位,当了数月的皇帝,帝位再次被楚皇夺去。此后,楚皇册封她为皇后,为了她废六宫,待她一心一意,二十年如一日。
天下人皆知,楚国帝后鹣鲽情深。
就她所知,楚国皇后叶氏,是一个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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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妩薨逝半年后,楚明锋驾崩。
这二十年,他勤于政事,身子并不好;丧妻之后,他万念俱灰,觉得枕边人已经不在了,了无生趣,情志不舒,肝气郁结,久而久之,身子每况愈下,只熬了半年,追随爱妻而去。
回光返照之际,太子和敬欢都在龙榻前,哭成泪人。
“不要哭……”他摸摸小儿子的头,“人总有一死,父皇只是去陪你母后,因为你母后很孤单。”
“父皇,不要丢下儿臣……儿臣要父皇、母后……”敬欢悲伤地哭。
“凌天,朕把楚国江山交到你手中,你务必勤于政事,当一个万人敬仰的皇帝,不要让朕失望。”楚明锋嘱咐太子。
“儿臣不会让父皇失望,儿臣会以父皇为榜样,当一个好皇帝。”楚凌天已是三十出头的男子,与其父有三分相像。
楚明锋欣慰地笑,“好,好孩子……凌天,朕还有一个心愿,望你为朕完成。”
楚凌天落泪道:“父皇请说,儿臣必定竭力办成。”
楚明锋将兄弟俩的手放在一起,“朕希望,兄友弟恭。朕走了,你们兄弟俩便是这世上最亲的人,做兄长的要爱护弟弟,做弟弟的要敬重兄长。”
楚凌天道:“父皇放心,儿臣会护着弟弟。”
楚明锋眼睫轻眨,了无心事,黝黑的脸庞漾着轻淡的笑,仿佛看见了爱妻。
慢慢地,他缓缓阖眸,手臂滑落……
“父皇……”兄弟俩异口同声地哭喊。
“太子殿下,当务之急是安排陛下的葬礼。”莫七悲痛地提醒。
楚凌天转过身,拭去眼泪,“父皇自当与母后合葬永陵,七日后出殡。”
莫七问:“太子殿下何时登基?”
楚凌天目光坚定,“稍后本太子与朝中大臣商议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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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楚凌天于大行皇帝梓宫前登基。
越二日,大行皇帝出殡,与皇后叶氏合葬永陵。
出殡这日,敬欢随送葬队伍去永陵,再也没有回京。
早在太子登基那日,莫七就问他:“殿下有何打算?”
母后、父皇接连过世,年仅十岁的敬欢无法承受,却不得不承受。
纵然悲痛,也要咬牙挺过去。
兄长登基,他是燕王,今后怎么办,他真的不知道。
“殿下,皇后薨逝之前,吩咐卑职一件事。”
“何事?”
“皇后说,陛下驾崩后,殿下不宜留在金陵,可去扬州边境找叶大将军。”莫七明白皇后的顾虑,只有远离金陵,燕王殿下才能保全一命,“皇后的意思是,若殿下有兴致,可从军。”
“既然母后做了安排,本王便遵从母后的意思。”敬欢也明白母后如此安排的深意。
出殡这日,入夜,楚凌天收到了侍卫送来的辞呈,也收到了宫人送来的辞别信。
莫七辞去了禁军统领一职,敬欢在信中说:
皇兄,父皇、母后相继辞世,臣弟悲痛难抑,只恐在伤心之地无以自拔。今前去扬州边境,从军报效朝廷。勿以为念。
楚凌天站在城楼上,望着夜色下的皇宫、金陵城,朝着扬州的方向,望着黑如墨的苍穹,目光悠悠。
皇弟,其实你不必逃往扬州,母后待朕不薄,朕怎会恩将仇报?
夜色笼罩下的官道上,二人策马疾驰,马蹄声响彻九霄。
前路茫茫,天地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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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艳骨欢,邪帝硬上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