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的小人儿再次冒头质问,谢蘅芜面色踟蹰,良久想道。
他是一国之君,还是个脾气暴躁的一国之君,她小心待他不是理所应当吗?博得他的好感对自己来说,只是有益无害。
不错,就是这样。
她不但该对他费心,还得更加用心才是。
除了这帕子外,她要再做个东西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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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她没能睡好,脑海里来来回回飘着萧言舟的面容。早上起来时,谢蘅芜眼下不免多出了两道深青。
梨落问起,谢蘅芜只推说睡晚了没了困意。
梨落也没多想,为她梳妆时特意在眼下多上了些脂粉,勉强盖住了那两道痕迹。
赏梅宴办在梅园内,一树树红梅正绽得盛,花枝虽有修剪,但大多还保留着原来模样。
梅园中央有个亭子,三面围起,正好能挡风,那便是崔太后定下的地方。
谢蘅芜下了轿辇后,扶着梨落的手往里走去,衡书在前头带路。
梅树枝桠交错,梅香淡淡浮动,虽然好看,却也遮挡了视线,难以分辨方向。
谢蘅芜是头一回来这儿,要是没有衡书,只怕会在里头迷了方向。
“谢美人。”
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女声。
谢蘅芜步子一停,回眸看去,却不见有人。
忽而另一边肩头被人轻拍了一下。
她暗惊,面上仍维持着镇定,看向崔露秾微微一笑:“崔娘子,好巧。”
崔露秾今日穿了月白色银狐大氅,在这红梅间很是素雅。
她柔柔一笑,轻声:“这里梅树多,轻易不好看见人,臣女没有吓到美人吧?”
谢蘅芜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与她的距离,温声道:“崔娘子多心了,我无事。”
崔露秾这才点一点头,看了眼不远处的衡书:“臣女与美人一起进去吧?臣女知道一条更近的小道,如今天寒,快些到那儿以免受寒才是。”
谢蘅芜翠黛微抬,片刻后应下:“那便劳烦崔娘子了。”
还没见到崔太后,她没道理在这时候害自己。
于是崔露秾上前,很是亲昵地挽过谢蘅芜的手臂,拉着她往另一边小径走去。
绣花云锦棉鞋踩过积雪未化的地面,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这条小径肉眼可见地少有人往,地上只有一条由人踩出来的依稀可分辨的道路,连积雪都不曾打扫干净。
细碎足音轻轻,却衬得两人之间更是无言安静,寒冷的空气仿佛凝滞。
谢蘅芜只觉被崔露秾挽着的地方分外不自在,半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终是崔露秾觉得太过沉闷,率先开了口。
“美人可有尝过贵妃红吗?”
她一面说着,目光不曾离开谢蘅芜面容,像是要将她心思看穿。
谢蘅芜不解其意,试探问道:“贵妃红是……?”
“是乳酥,上有红印,形似前朝贵妃宫妆花钿,”崔露秾笑盈盈,“美人想起来了吗?”
谢蘅芜眯眸,依稀记了起来。
就是赵全惹怒萧言舟那日,食盒里的东西。
她出于好奇打开看了一眼,而萧言舟自是一口没尝就丢了出去。
大概被紫宸宫的宫人分了。
崔露秾问她尝过没有,倒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谢蘅芜勾唇,笑容不见破绽:“崔娘子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崔露秾眸子亮了亮,眼底划过些期待:“美人觉得如何?”
“我依稀在陛下宫中见过一次,陛下说这点心甜香太浓,他不喜欢,便撤下去了。”谢蘅芜面带遗憾,“崔娘子如今特意问起,想来味道不错,可惜我当日应该趁陛下发话前先尝一口的。”
崔露秾唇边笑意微微凝滞,须臾放松下来,语气有些冷淡。
“这样吗……那还真是可惜了。下回臣女若还进宫,定给美人带上一些。”
谢蘅芜报之一笑,暗想可别再有下回了。
崔露秾默了一会儿,又道:“对了美人,那日宫宴之事……我并非有意。”
谢蘅芜眼角噙笑,大度道:“崔娘子无需介怀,为好友忧心乃人之常情,多疑些也是正常的,我并不在意。”
崔露秾柔声:“美人不在意就好。”
谢蘅芜素手一扬随意折下目前差点刮到兜帽的梅枝,美眸波光流转,看向崔露秾,意味深长道:
“可惜……我听宫人说,王娘子染了疯病。”
冬日高悬,雪光与日光一同落在谢蘅芜眼中,将她琥珀色的眼瞳照得浅淡似金,越发如同妖魅。
崔露秾被她瞧得无端心虚,避过她的目光,作惋惜状:
“……是啊,可怜了莹儿还如此年轻,却一时糊涂落到这般田地。”
谢蘅芜一笑:“崔娘子那日不还说王娘子是受人所害吗?”
崔露秾微不可查地愣了愣,很快垂目道:“话虽如此,但证据确凿,臣女也不会颠倒是非。”
谢蘅芜一哂:“崔娘子当真公正无私。”
崔露秾勉强抬了抬唇,有些后悔自己挑起了话头。
幸好这样闲话间,终于到了亭子。
崔太后的声音微微上扬,自亭中传来:
“说什么呢,这样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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