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蘅芜承认,她的确不想萧言舟出事。
一来,她到北姜才第二日,国君就受刺杀身亡,她还是在场之人,那谢蘅芜真是跳进河里也洗不清了。
二来,要是真替萧言舟挡了一刀,他怎么都得多留她几日。
可惜……她没挡着,还把自己吓到了。
谢蘅芜有些窘迫,垂眸躲过萧言舟视线:“事出突然,妾身的确挂心陛下……”
萧言舟似笑非笑,拿过锦帕仔细擦去她面上血痕:“你未免太小看孤了。”
“赵全,仔细查下去,一个都不要放过。”
萧言舟说这话时,却是认真盯着谢蘅芜,动作细致无比,令她悚然。
……糟糕,他还是怀疑上自己了。
只是从萧言舟与赵全的反应看来,似乎这样的刺杀早就成了家常便饭。
谢蘅芜心底涌起难以言说的复杂,她抬眸,正与萧言舟深沉狭眸撞上。
“美人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谢蘅芜僵硬地点了点头,牵出笑容:“陛下,妾身什么都没见到。”
他瞧着她,缓缓说道:“霍珩,送美人回去。”
霍珩是萧言舟身边的羽林卫指挥使,话音落下,便有一位身着武袍的高大男子入殿,沉声应下。
谢蘅芜回到拾翠宫后没多久,紫宸宫的赏赐也陆陆续续而来,大有抚慰的意思。
刺客的事情被严加封锁了起来,连紫宸宫的宫人都对此毫不知情,更别说拾翠宫了。
阖宫上下皆以为谢蘅芜得了圣上欢心,成了北姜第一个承宠的后妃。
谢蘅芜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
在看到赏赐的那一瞬,她就明白自己无法按先前设想的一般在北姜做个默默无闻的花瓶。
消息一传到前朝……北姜那些大臣知道,只怕会试探选秀,然后北姜贵女入宫……
谢蘅芜稍一细想就觉头大。
“三娘子,昨日陛下是不是……”
梨落带着笑走入寝殿,语意暧昧。
谢蘅芜无甚好气地睨她一眼:“怎么现在才来?”
梨落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嘟哝道:“这不是忙着将陛下的赏赐清点存放吗?娘子有所不知,婢子瞧着,那里头似乎还有些进贡珍品。”
谢蘅芜抬眉,暗想萧言舟还真是……大手笔。
这简直就是将她架在火上烤了。
“算了,你先让小厨房做些东西来吧,我饿得慌。”谢蘅芜烦躁挥手,令梨落出去。
瞧着梨落走到了珠帘外,谢蘅芜突然想起一事,连忙唤住她。
“等等,你回来,”谢蘅芜瞧着不明所以的梨落,一字一顿道,“以后不要再唤我三娘子。”
梨落如此称呼谢蘅芜习惯了,一开始想着她初来北姜,许不适应,便没有改口。
“是小主,婢子记下了。”梨落恭恭敬敬行了个礼,悄声退了出去。
谢蘅芜轻轻叹了一气,见寝殿内已无人,便摸向床榻枕下。
掌心里沉甸甸的分量令她安心下来。
这是她这么多年,在昌平侯府积攒下的钱财。
按她原本想法,萧言舟本就不近女色,她若是机灵些能活下来,想来萧言舟就不会在意她。
说不定就将她忘在后宫了。
然后她便可使个小小的障眼法,带着自己的钱财逃出去。届时天高任鸟飞,是她梦寐以求的自由。
只是这么想着,谢蘅芜的嘴角就渐渐勾出笑弧。
然而她笑了没一会儿,勾起的嘴角就垮了下来。
可是为什么事实与她所想不一样呢?
看起来萧言舟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会记得有她这一号人了。
不仅是他,前朝的那些大臣也都记得。
--
紫宸宫正殿,萧言舟闭眸斜倚在上首龙椅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镶金嵌玉的冰冷扶手上,一下一下轻点着。
下首空旷大殿内,只立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那就是周院使。
“陛下,臣此番云游,的确得了些可治愈陛下之疾的法子,只是……”
“别废话。”萧言舟睁开眼,眸中寒意如冰。
周院使冷汗涔涔,摸了把额头。
萧言舟幼时被先后忌惮,因此被下了蛊毒。后来虽然蛊毒被解,却也落下了个头疾的病根,几乎隔几日就会发作一次。
每次发作,便是头痛欲裂,痛苦不已。
虽然宫里养着许多为萧言舟按摩的内侍,但她们都对此一无所知,只以为这是萧言舟的癖好。
而不慎窥破秘密的人,早已在禁湖水底成了一捧白骨。
除了萧言舟与身边几位心腹,便再无人知晓这个秘密。
“回禀陛下,臣的确有了法子,但是最关键的那一味药,需等到开春才能有。”周院使战战兢兢说完了话,就屏住呼吸,一脸视死如归。
“你的意思,是要让孤再等数月?”
周院使的冷汗唰得落下,连称不敢,搜肠刮肚想着辩解的话。
“陛下,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且臣确信此药能解陛下之疾,这日子……还是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