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寒风凛冽。
清冷长街上,早点铺子透出星星烛光,里面有人正在忙碌。道路微霜,湿滑难行,行人寥寥无几,一天清晨便在于此。
坐落在夭江畔的春仙楼,附近有很多家粥铺。楼内女子忙碌一夜后,大多会去粥铺喝上一碗热粥,然后再回去休息。受这些风尘女子的照顾,粥铺的生意自然十分兴隆。反之,粥铺待这些女子也极好,知其苦命身世,多的虽说帮不了,但能够多舀一碗粥,多泡一杯姜水,多寒嘘问暖几句,在凡事冷如冰的世道里也是极好的。
秦芳随意走过春仙楼沿街的早点铺子,看见许多楼内服饰的女子聚在一起吃早餐,虽然脸上都有青春活力的笑容,但那份疲惫之色是掩盖不去的。有些孤零零吃早餐的女子,更是疲惫至极,才喝了几碗粥就趴在桌子上昏昏睡去。早点铺子的老板对此习以为常,只是轻轻为她们盖上事先准备好的御寒衣物,也不出声打扰。
这些都是吃青春饭的命苦女子,一年又一年被限于楼中一隅,春风秋月等闲度,也总会有人老珠黄的一天。春仙楼虽然剥夺了她们的自由,让她们沦为地位卑贱的风尘女子,却也能为她们遮挡风雨,至少不会让她们饿死冻死。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道理便是如此。
秦芳轻叹口气,不愿再多看,加快脚步走入春仙楼。
出宫之前,她刻意去寻了陈鹭瑶,本想把她带在身边,寻到时发现她站在树下赏雪出着神,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随着符纸内的灵气涣散,她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
秦芳不忍再想,收回思绪,入楼后直上第五层。
女子闺房,鹅梨帐中香缭绕,香气馥郁香甜,经久不散。靠窗的美人妆镜台上,堆叠满簪子璎珞以及各种胭脂水粉。涂漆的墙面挂满古玩字画。紫檀案台上放着个汝窑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的大佛手。
黑裙女子娴静而坐,素手烹茶,似要迎客。她相貌狐媚,尤其那一双摄人心魄的桃花眸子,水润诱人。
一间小小闺房,所藏女子,全天下人都渴望一睹其芳容。“祸国殃民”四个字,本是大逆不道之言,但竟能用其评价女子姿容,也就让世人浮想联翩,梦寐以求一见。
秦芳轻轻走进房间,迎面扑来鹅梨帐中香的香甜气,本就心情愉悦,看见案台后乖巧而坐的女子,当即心生一种要绑她回家做女儿的冲动。
黑裙女子甜甜一笑,妩媚天成,语气柔柔动人,“皇后娘娘。”
秦芳坐到她身旁,伸手揉了揉她的脸蛋,眯眼调戏道:“呀,这是哪家姑娘,怪好看的。”
黑裙女子嫣然一笑,甜甜道:“瑰清家的。”
她的狐媚相貌是极其动人的,在加上甜甜的笑容,哪怕同为女子的秦芳都有些缓不过神。她笑着眯起丹凤眸子,学着男人轻佻模样翘起狐媚女子的下颚,歪头细细看着,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
她真是愈发喜欢眼前的这个大美人了,甚至早就把她当做女儿对待。她知道,眼前这个小狐媚绝不能落到别人之手,她的温柔性子,她的天真纯真,正是世俗所不容的。她的性子是世间所有男子都向往的温柔乡,她的容貌更是会引起诸多麻烦。
秦芳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轻声问道:“想走吗?现在就可以走。”
女子眨眨眼,试探道:“能和瑰清住一起吗?”
秦芳哭笑不得,“这种事你得问她。”
女子撇撇嘴,“那还是算了吧,她不会喜欢我的。”
说完,她蓦然情绪低落,低下头去。
秦芳看见这一幕,真是又疼又气。这小狐媚明明是女子,可偏偏就喜欢瑰清。女子喜欢女子,这算是什么事啊?况且自己女儿那冰冷性子,对亲情尚且淡漠,又怎么可能会心生爱情?这种荒唐事,注定是无疾而终的。
女子眼神忧伤,小心捧起一碗茶,这才想起还未给皇后娘娘倒茶,眼睛眨啊眨看着秦芳,又惭愧又委屈,轻轻说了句:“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