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声清寒,剑鞘分离,七尺长锋清凉如水。
与此同时,他终于不再苦苦压抑一身凌厉骇人的剑气。
天地间,一道剑气,悄然纵横扫过。
轻描淡写般,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悄无声息,那道贯穿天地的雪白光柱被一砍而断。
那道缥缈身形的头冠法器,也被一斩为二,随之化作天地灵气,湮没无踪。
雪白光柱撤去,瑰流颓然倒地,生死不知。
“孽障,我杀了你!!”
那位仙人暴怒咆哮,甚至不惜再不能重返天门的代价。施展了道门无垢神通,从天上引下磅礴道气,重重压胜,摆明了要与其搏命。
挎剑之人被压胜在一座芥子世界,一身剑气也完全被压制,微弱不堪。
“还不去死?!”
一道掌印重重拍出,在芥子世界十分渺小,但却是天下江山的微小缩影,蕴含着无穷的巍峨巨力。
头戴莲花冠的道人转过身子,不忍再去看接下来的画面。即便是剑道魁首,天下剑道第一人,可面对拥有惊天神通的仙人,也只有死的下场。这就是天道,这就是道法自然。
天地间忽然吹过一阵凉风,吹开绿带城的巍峨楼门。
一道樊笼剑阵,将那道天下山岳化为的芥子掌印牢牢困住。
剑气何来?
和掌印一样,天下来之!
那道仙人之姿的缥缈身影毫无征兆向后掠出,一掠再掠,千里之外又百里。
莲花冠道人猛然瞪大眼睛,因为他看见一道极其细小的剑气横斩而去,而且速度极快,眨眼间就转瞬即逝。
千百里外,缥缈身影暴怒咆哮,但仍是抵御不住这一剑的攻势,飞升之后苦心修炼五百年才修得的无垢金身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破开。
一道身影缓缓浮现,站在瑰流身边。
与那道目光对视,莲花冠道人猛地打了个寒颤,一颗道心险些就要崩碎。
哪怕那剑道魁首生性狂放不羁,自认剑道无敌于世,竟也肃然起敬,对着那道身影作揖行礼。
已经在鬼门关游荡的瑰流忽然感到被一股巨力拉扯,眼前走马观花般浮现起一幕幕难以忘怀的回忆,然后便听见一句低喝声音,“速速归来!”
白光刺眼,瑰流猛地睁开眼睛,惊坐而起。
下一秒,他目瞪口呆。
“一个锭子换一条命,这桩买卖怎么看都不亏。”
那是一张笑眯眯的褶皱脸庞。
瑰流不敢置信揉了揉眼睛,震惊道:“怎么可能?老前辈?”
“想不到吧?”老人笑眯眯道。
瑰流愣了愣,随即苦笑出声,“我就说嘛,太安镖局怎么可能找一个...找一个...嗯...仙风道骨的老人来当镖师,他们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
老人眯眼而笑,“仙风道骨可算不上,只是某人先前还嫌我聒噪,还用评册威胁我。”
瑰流陡然大怒,狠狠拍腿,唾骂道:“这种人就应该扒皮吃肉,有眼不识泰山的玩意儿!”
老人笑而不语,转头望向那道缓缓掠回的缥缈身影。
无垢金身破碎后,那道身影愈发稀薄缥缈,仿佛风一吹就会散。这般惨淡光景,哪还有半点仙人之姿?
老人忽然抬起一只手,随后便没有任何动作,那仙人却如临大敌。
“不妨猜猜我是谁。”老人对身边人说道。
瑰流微微一笑,“老前辈的身份,不难猜的。”
“哦?”老人顿时来了兴致,“这么说你知道?”
瑰流眼神蓦然充满敬意,踉踉跄跄,作揖行礼,沉声道:“晚辈瑰流,见过赵秉聂老前辈。”
听到“赵秉聂”三个字,老人忽然身体一颤,缓缓闭上眼,仿佛缅怀追忆起往昔的峥嵘岁月。
瑰流犹豫不决,但最后笃定内心,轻声道:“前朝遗老,四甲之秋。两百多年的岁月,沧海都已化作桑田,更别提如蜉蝣般短暂的人世。眼看国破山河在,身处异乡为异客,这种生活,一定是很不好受的。”
老人摇头笑道:“两百多年了,什么家国情恨,我早已放下。靖王朝锦绣江山,太平盛世,夜夜歌舞升平。反观当年隋朝,气数败尽,民生凋敝,君主暴戾专虐。如此看来,隋王朝的灭亡是冥冥天意,是人心向背,是自身酿成的灾祸。既然如此,便也没有什么值得满腔热血的家国情仇了。”
瑰流忽然小心翼翼道:“听闻老前辈您曾一人敌万人之师,还是靖王朝战力最为冠绝的铁煌重骑,后来更是破镜跻身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传说境界,这些全是真的?”
老人轻描淡写,“前者为真,后者为假。”
瑰流点点头,心想还好还好,否则这也太变态了。
但下一秒,他忽然一个踉跄。
只因老人淡淡的话语。
“跻身那九境,并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五六百年前的江湖乃至千年前的江湖,九境虽然少有,但不是没有。只不过是近来几百年的江湖越来越不景气,费尽千辛万苦也才出了我这一个。”
瑰流看向这位百年前便无敌于世,如今更是无敌于世的剑神,心里暗暗合计,凭这九境实力,世间所有高手加在一起,似乎也不过是一剑的事,真的就可以随性而为了。
老人忽然瞥了瑰流一眼,“看你这么对我胃口,先前也一口一个老前辈的叫着,又是天下唯一知我的人,那老夫就赠你一物。”
瑰流这才发觉老人从始至终都抬着一只手。
那一刻,在场所有人,无不感觉到一股极为窒息的剑意。
至高天,遮天蔽日的煞气被破开,一道极为耀眼璀璨的金色光柱倾泻而下,重重砸入大地。
“看那边。”老人笑道。
瑰流猛地瞪大眼睛,原来一道凌虚剑影已经将仙人拦腰斩断,并连带着将阊阖天门毁去。
金色洪流终于倾泻而尽,是一把通体雪白的配鞘长剑。
天空中,终于再也没有那道法通天的仙人身影。
修得五百年证得大长生的天上仙人,竟就这般陨落,化为尘世的泥埃。
在场之人,莲花冠道人,青衫挎剑的剑道魁首,数千受伤倒地的鹿泉骑兵,以及瑰流,全都一动不动,呆若木鸡。
风声呜咽,
死一般的寂静。
唯有老人漫不经心的声音响起,
声音不大,却如惊雷般炸耳,
“这把剑的名字,叫做诛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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