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窈凉凉的声音响在耳边,隔着门扉,他都能感受到她的怨怼与不甘。
“胡说什么!”陆陵川斥责道,眼眸一暗,转瞬间反应过来,
“你怎么知道的?”
他顿了顿,沉声说,“子虚乌有的事,你莫听人乱说。万事有朕在。”
“陛下遣人来说,午后过来瞧臣妾。臣妾在长信宫里盼着陛下。可你让臣妾真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
“那究竟是什么,拖住了陛下的步子呢?”
沈窈“呵呵”一笑,问陆陵川:
“陛下,这一个下午,你为了臣妾,既要周旋太后,还要应付朝臣,应该很辛苦吧?”
甜美娇脆的嗓音,带着淡淡的讥讽,随夜风进入陆陵川耳朵里。
看来,一切已经瞒不过她了。
震怒中,陆陵川只能端着皇帝的骄矜,恨声骂道,“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东西,在贵妃跟前嚼舌根?朕要诛他九族!”
“贵妃若不说与朕知道,那朕就将今日所有见过贵妃的人,全都拖到天牢,一个个的审问!”
听陆陵川说得言之凿凿,沈窈不屑的从鼻孔里重重嗤了一声。
“哼!”
这狗皇帝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装腔作势,用皇权欺压人?
“陛下别连累无辜了。”
沈窈勾起唇角,淡然说道,
“臣妾午后做了个梦。梦见一个穿了吐蕃衣裳的胖子,来求陛下赏赐。”
“陛下指着臣妾说,诺,给你,那是已经被丢弃的人。”
听到沈窈语气里的不甘和抱怨,陆陵川轻笑了一声。
他柔声对沈窈说,
“贵妃,朕怎么不知道自己,已经眼盲心瞎,到了连最心爱的宝贝也舍得丢弃的地步了?”
他觍着脸,讨好着沈窈。
话说得连自己的心都柔软了。
正沾沾自喜中,就见殿内一片漆黑,还有一阵轻盈远去的脚步声。
这个可恶的女人,居然吹灭了灯,独自去睡觉了。
陆陵川重重一拳捶在门扉上,自我开解道,“今夜雨疏风骤,贵妃果然懂事,还知道为朕暖床。”
他咬着后槽牙,恨恨道,“贤妻如此贴心,当赏!”
趁皇帝与贵妃对峙的当口,小喜子早去开了宫门,将汪大福放了进来。
远远瞧见皇帝修长俊逸的身影,近了一看,却黑着脸,眸光中都是晦暗,汪大福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段时日,主子不知道吃了贵妃娘娘多少闭门羹,作为粗通文墨的御前大总管,他实在是管不住脑子里冒出来的,诸多对皇帝大不敬的词儿。
譬如——“畏妻如虎”,“夫纲不振”,还有“如鼠见猫”,……
收回了一脑袋的胡思乱想,汪大福哀求道,“奴才的好陛下呀,咱们先去把湿衣裳换了吧。”
贵妃不心疼主子,他心疼呀。
他从小家里穷,真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爹娘狠心,就为了十几块铜板,把他卖进了宫。
进了宫,虽然一辈子做不了男人,但好歹不会饿死。
十二岁的汪小福,脸颊凹陷,瘦得皮包骨,瞧上去就像是在一具嶙峋的行走的骨架上,贴了二两肉。
他才养好了去势的伤,一张脸惨白惨白,就杵在太子书房门口。
每日午时,那里飘出的香味儿,可真让他失了魂。
小小的太子爷,一身月白蟒袍,那叫一个漂亮矜贵。他打门边经过,惊讶的望了汪小福一眼。
然后,太子殿下命人带他每日午时与酉时,到身边伺候。
每到太子爷用膳的时辰,太皇太后疼爱孙儿,总要往东宫送各种羹汤与甜点。
太子爷略略吃上一样后,剩下的都进了汪小福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