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窈向太后谢了恩,叩首离开。
金色的日光穿越云层,流淌在碧色琉璃瓦上。
她坐在回宫的肩舆上,一路无言。
才回到紫宸宫中,春浓赶紧扶着她坐到内殿的贵妃榻上,撩起她白绫亵裤,查看她膝盖上的伤势。
沈窈皮肤嫩,跪不到一个时辰,皮肤上一片红紫的瘀痕。
“咻,——”
“痛,你轻些!”
活血化瘀的药,涂在沈窈双膝的外皮上,她还是忍不住倒抽了口冷气。
春浓心疼得直掉眼泪。自家小姐,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罪。
“陛下在场,他怎么不……”
沈窈捂住了春浓的嘴。
妄议天子,是重罪。她也早就不指望陆陵川了。
“搬去长信宫?”
长信宫东边挨着冷宫,西边挨着掖庭。距离皇帝的居所,要走上一个大半时辰。
后宫的嫔妃,长久见不到皇帝,和丢弃了的花儿有何区别?
长信宫还因汉朝的班婕妤而有名。这位宠妃和赵飞燕,合德姐妹争宠失败后,长居长信宫。后世文人留下颇多闺怨诗。
“长信宫?我的主子呀,您这样,和进了冷宫有什么区别?”
春浓抹了抹眼角,又用热帕子给沈窈敷膝盖,“可千万别伤到了筋骨,老了要留病根。”
“春浓,我没事。小时候顽皮,被爹爹罚跪难道还少了?”
沈窈安慰春浓,“有这伤怀的功夫,还不如早早儿去收拾物件。我的书籍,话本子,可都要收拾走。皇帝的赏赐,也都带走。”
“只是换个地方居住,本宫依旧还是贵妃。”
上一世,她被禁足,春浓和她身边几个亲近忠诚的宫人就都被按上些罪过,被杖杀了。
这一世,她装傻吃亏,怎么也要保下他们。
沈窈再次环视了下这紫宸宫。
她入宫,就是贵妃,赐居距离皇帝寝殿最近的紫宸宫。她在这里,已经住了三年。
在这里,她和陆陵川大婚,当时真是红烛摇曳,罗帐轻盈,……
上一世,她不愿意搬离紫宸宫,也并非贪恋这里的繁华富贵。
她那时候痴傻,把这里当成是陆陵川给她的一个家。
可也是在这里,她无端惨死,也真的是应了——
花钿委地无人收,殿中血泪相合流……
太多被湮没的回忆,不堪回首,所以,搬了好。
搬了,才能彻底忘了。
沈窈放下雪白的亵裤,再整理好裙摆,又恢复了这段时间那懒懒的神色。
她大声吩咐道——
“春浓,去给阖宫上下的人说,愿意跟着本宫去长信宫的就跟着去。要另择明主的,本宫也都绝不阻拦,全部发放三两的遣散银子。”
借着这个机会,更是可以清理出那些安插在她身边的耳目。
春浓从匣子里取出些碎银子,一面让小喜子去传人,一面埋怨,
“你一个不得宠的妃子,往后去长信宫使银子的地方海了去了。还这样大手大脚的,唉!”
“春浓,别怨我了。”
沈窈撒娇的环住她的腰,“你知道,阿兄和阿弟被父亲教养得一心只读圣贤书。唯有你,你自小带着我,如我阿姐一般。往后,我只有你可以托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