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笺舒摇摇头道:“上次父亲受伤之事,我与他闹得颇不愉快,幸有徐文若从中周旋调和,我也未曾真的领兵去前线......他亦知灞城诸将心属于我,他一人人单势孤,这才于我言归于好,但八成也是表面上罢了......这些日子,父亲的战线拉长,我与徐文若整日筹措军粮,忙得焦头烂额,他却是实打实的看在眼中的,也就真的将之前的事揭过去了......”</p>
温褚仪点点头,似有所指道:“公子......毕竟之前的事情,你们已经剑拔弩张了,公子不担心他只是隐忍,万一丞相从前线班师,他再将此事捅出来么,到时候怕是公子不好收场啊!”</p>
萧笺舒摆摆手道:“温先生多虑了,我这四弟......我是了解的,他这个人,一旦决定不再提过往的事情,便会一直将那些事埋在心中,绝不会说的......再者就算他真的说了,也有徐文若从旁周旋,想来也无甚大事!”</p>try{ggauto();} catch(ex){}
温褚仪点点头道:“话虽如此,但是公子还是要做两手准备,我的意思是,公子需时刻派人监视于他,若是他有半点异动,公子还需快刀斩乱麻啊!”</p>
说着,温褚仪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p>
萧笺舒点了点头道:“老四还是知趣的,他明白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跟他虽然必有一争,但我跟他都明白,不在此时啊!”</p>
温褚仪想了想又道:“公子给他的补药,他可曾一直吃么?”</p>
他刻意地在“补药”二字上加重了声音。</p>
萧笺舒点了点头道:“听监视他的人回报,他倒是一直按时服用......”</p>
温褚仪脸上闪出一丝怀疑的神色道:“难道,他竟丝毫不怀疑?”</p>
萧笺舒也有些不解道:“不知为何......他竟真的没有一点的怀疑......每日按时服了,我那眼线可是亲眼所见,他将药丸放进嘴里,用水服下的......”</p>
温褚仪又道:“那药的功效可曾显现了?”</p>
萧笺舒道:“具体的我也拿不准,那次冲突之后,他的喘症犯过两三次......不知道是不是这药诱发的......不过如今隆冬,这样的天气,他原本喘症便发作频繁,他似乎并未怀疑,我更向他言说,看来那药丸还得加些剂量,才能彻底根除了他的喘症......”</p>
温褚仪听完,不动声色道:“公子......您真的觉得萧仓舒对公子给他的药,他一点都不怀疑么?”</p>
萧笺舒一怔道:“先生此言何意啊?”</p>
温褚仪压低了声音道:“公子请想,萧仓舒天资聪颖,今年方十五岁,但论才智,放眼大晋也就古不疑能与之匹敌,但古不疑长于学问,而萧仓舒长于计谋。公子给了他那药丸,之后又闹得不愉快,他岂能不疑?”</p>
温褚仪又似有所指道:“退一步讲,就算没有之前不快的事情发生,我料想萧仓舒在医道一途上也有些见识的,别忘了,他可是跟在苏凌身边许久的,苏凌虽不见得教他辨识药材,但耳濡目染之下,他也多多少少会一些此道啊!”</p>
萧笺舒心中一凛,有些紧张道:“温先生的意思是,老四识破了那药......”</p>
温褚仪鹰眼闪过一丝冷芒,笃定道:“八成是知道的......但也不至于知道得那么详细......褚仪觉得,他虽然对那药丸有疑,但也是无法确定......但他明白那药丸,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p>
“嘶——”</p>
萧笺舒倒吸一口气道:“既如此......那我岂不是......”</p>
他沉思不语,半晌方道:“可是如先生所言,他既然知道这药丸不好......为何还要每日按时服用,而且看起来十分的坦然,不似假装啊?”</p>
温褚仪目光深邃道:“此事其实十分简单,萧仓舒虽然是咱们的对立面,但他的为人还是十分挚诚的,褚仪斗胆实言,他之所以心甘情愿的服用那药丸,是因为那是公子您给他的啊......他就算明白那药不好,可是......你是他同父同母的二哥啊......”</p>
温褚仪说到这里,不再深说,缓缓的朝着萧笺舒看去。</p>
萧笺舒先是一怔,忽地低下头去,眼中竟有些愧疚和不忍,自言自语道:“唉!说到底......我这个做哥哥的,的确有些对不住他啊!”</p>
温褚仪眉头微蹙,急道:“公子莫不是不忍心了么?这个要不得......自古上位之家,哪有什么从一而终的兄谦弟恭......公子且不可因一时恻隐之心,而误了咱们所图的大事啊!”</p>
他这话说得直白,萧笺舒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心中的确有些意外,这个温褚仪却是个老狐狸的,今日所言的事情,已然有些不似他平素行事作风。</p>
但他转念一想,这温褚仪虽然是大才,胸中亦有韬略,可是在自己的压制下,他到如今也不过是自己府中的一个幕僚罢了。</p>
看来,温褚仪是怕自己因为恻隐之心而收手,那他可再无出头之日了。</p>
想到这里,萧笺舒倒也对他的话释怀了。</p>
萧笺舒摆摆手,叹息道:“唉,希望老四不要怪他这个哥哥......要怪只能怪大哥早逝,而偏偏他自己又如此的得父亲看重罢!”</p>
说着,他摆了摆手道:“仓舒的事情,不要再提了......只是希望他体格好一些,等到我大事成时,他若还有命在,便教他做个安乐公,也算我对他的补偿罢!”</p>
温褚仪知道今日他说的的确有些多了,这才话锋一转又道:“徐令君那里,公子与他相处得如何?”</p>
萧笺舒淡淡冷笑道:“呵呵......徐文若老成持重,对我仍旧是若即若离,表面之上并无亲近之意,只是,他的独子徐畿倒是颇有些倒向我的意思。”</p>
温褚仪点点头道:“这也不奇怪,徐文若以一己之力,周旋在皇室和丞相之间,屹立不倒,无论皇室还是丞相,皆对他恩信有加......自然是庙堂沉浮的老手了......他对公子由此态度却是料得到的,不过,他独子的态度,想来也是出自徐文若的授意......公子能做到这一点,已然不易了!”</p>
萧笺舒点了点头。</p>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灞城军务和粮草筹措调配的事情。</p>
不知为何,温褚仪总感觉萧笺舒似乎心事重重,说话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p>
他这才主动开口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心事么?不知能否跟褚仪说说啊?”</p>
萧笺舒沉吟了片刻,随即打了唉声道:“温先生还记得阴阳教罢!”</p>
温褚仪心中一动,缓缓点了点头道:“自是记得,数年前,我自豫州温郡来投公子,便见到公子府上那个幕僚,褚仪记得不错的话,那个幕僚名唤蒙肇!”</p>
萧笺舒点点头道:“温先生是知道的,蒙肇是我向父亲推荐的......父亲用他......做些什么,温先生知道吧!”</p>
温褚仪点点头道:“详细的褚仪不太清楚,但公子跟褚仪提过,那蒙肇奉了丞相之命,潜入渤海境内,要暗中积蓄些力量来,那阴阳教便是他的手笔,也是丞相允准的......目的就是待丞相攻打渤海时,以为内应,还有就是一旦收了那渤海五州,还需他以神道之名,收服笼络那些门阀勋贵,更教化百姓。”</p>
温褚仪刻意用了教化二字,并不提愚弄之词,想来也是斟酌过的。</p>
萧笺舒点点头道:“不错......我正是心忧此事啊......温先生也知道,那蒙肇虽表面上是父亲的人,实则是我的人啊......近些年我通过他,跟渤海的那些门阀做过一些生意......所图的也是为了咱们的计划,虽然于父亲无害,但终究是瞒着父亲的......”</p>
萧笺舒顿了顿又道:“这只是其一,咱们在前线的人前日曾传信于我,父亲大军抵达天门关当晚,那蒙肇可是去见过父亲的......我虽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但据传信中所言,父亲自蒙肇走后,心情十分不好,脸色也阴沉得难看。温先生,以你看来,那蒙肇跟父亲之间到底说了什么,惹得父亲如此生气呢?”</p>
温褚仪心中暗道,萧笺舒啊萧笺舒,蒙肇与萧元彻说了什么,你怎么会猜不出来?若你真的猜不出来,那我温褚仪依附你,只能算我老眼昏花,识人不明了。</p>
看来,萧笺舒是有意试探我啊!</p>
温褚仪也不说破,似思索了一阵,这才开口道:“依褚仪看来,那蒙肇与丞相之间,定然是因为某些事或者某些观点不同,起了冲突,虽然并未明面上撕破脸,但是已然有了芥蒂啊!至于所为何事么?”</p>
温褚仪顿了顿,低声道:“褚仪大胆一猜,公子略作参详便好......”</p>
“蒙肇自去了渤海之后,已然数年过去,他从单枪匹马,到如今一呼百应,阴阳教自天门关始,大有风靡渤海五州的迹象。人一旦有了权利和欲望,便不再单纯了......”</p>
温褚仪看着萧笺舒,一字一顿道。</p>
见萧笺舒低头沉思,并不接话,他又道:“公子请想,蒙肇原本只是一个小小幕僚,到如今被人顶礼膜拜,一口一个教主齐天地叫着,他怎么能不飘呢?定然是不甘心只做个小小幕僚了,他甚至生出了凭借阴阳教之势,暗中与丞相抗衡之意。所以,褚仪以为,他定是在丞相面前虽有收敛,但言语之中已然有了些许的傲慢不恭之意了......”</p>
萧笺舒做出一副大彻大悟的神色,连连点头道:“温先生所言极是!定是如此!定是如此......”</p>
温褚仪淡淡道:“丞相留着他,也是见他似乎还有些许恭谨之意,再加上的确有一定的用处.....所以......”</p>
温褚仪说到这里,不再继续。</p>
萧笺舒想了半晌,神情更加得阴沉,缓缓道:“只是,若蒙肇一人,随便以阴阳教兴风作乱,我也不担心......然而,如今却有一人......阴差阳错的卷进了阴阳教......若是此人以阴阳教顺藤摸瓜,那我与阴阳教的关系,还有通过阴阳教与渤海门阀暗中做生意的事情,一旦被他知晓,怕是麻烦大了啊!”</p>
温褚仪心中一凛,终于明白,之前萧笺舒与他的谈话都是无关紧要的铺垫。</p>
萧笺舒真正的目的,需要他想办法的,便是此事无疑!</p>
温褚仪不动声色,沉着道:“但不知公子所说的卷入阴阳教的那人,是何人啊?”</p>
萧笺舒目光阴郁,缓缓道:“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p>
温褚仪闻言,也不由得一惊,脱口道:“公子说的......难道是苏凌!?”</p>
萧笺舒长叹一声道:“自然是苏凌了......”</p>
温褚仪闻言,神情一凛,饶是半晌,也说不出一句话来。</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