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采心中担忧,轻声道:“若是妾身真的先良人薨逝,良人便紧闭安阳侯府的大门,除了昭城洛氏来人,其余一概不见,尤其是诸侯王和那些彻侯,纵然是吕氏之人也不能见。
还要约束韩氏的子弟,谨守朝廷的律法,不要仗着家族煊赫的权势就仗势欺人,家族已经富贵至极了,该是低调,不要张扬,有良人开国的功劳,加上这些年一直知情识趣,在皇室那里有一份香火情,有忠诚的名声,只要不铸下大错,就能延续,即便是短暂失国,也能复国,一定要注意名声。”
见到洛采都已经虚弱到这种地步,还在孜孜不倦的为自己和家族的身后事着想,韩信愈发觉得自己除了这一身纵横沙场的本领之外,实在是乏善可陈。
不禁喟然叹道:“采娘,为夫能得你为妻,是这一生最幸之事,现在眼见你憔悴,又是最不幸之事,家族传承,为夫不甚在意,为夫出身寒微,没有那许多的祖宗,若是能使你好转,家财散尽,削爵夺国,乃至于换命,为夫也心甘情愿。”
洛采闻言眼中一柔,嘴上却说道:“良人,万万不可如此说,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一是要一展所学,建功立业,在明君的麾下为天下立下大大的功勋,二是要家族声名万古流传。
昔年邦周之时,有氏者贵,无氏者贱,就是这样的道理,在你之前,天下韩氏以邦周韩国王室为尊,但从你横空出世,留下淮阴韩氏和安阳韩氏这两脉,千百年后,你就是韩氏最尊贵的祖先。
这难道不是最值得骄傲之事吗?”
洛采出身洛氏,当然知道在历史滚滚的长河之中,韩氏终将覆灭,但即便是如此,她依旧希望韩氏能够尽可能的多存在一些时日。
但洛采的话也不能让韩信有丝毫的振奋,依旧是满脸的颓丧,洛采见状一叹,柔声道:“良人,妾身薨逝之后,定然是要葬在昭城的,你年纪也渐渐大了,一定要守好晚节,否则是进不了昭城与妾身合葬的。”
韩信这次反应过来了,重重点头道:“采娘放心,为夫明白,一定会谨守晚节。”
洛采有些累,昏昏欲睡,韩信为她盖好被子,走出屋外,心绪激荡,直接一个踉跄。
这位天下无敌的大将军心中实在是有无数的苦闷,他甚至感觉浑身都不舒服,似乎有无数的火要从身体之中宣泄出来,将他整个人撕的粉碎。
韩信伸出手一看,皮肤不知何时变得通红,就像是煮熟一般,喃喃自语道:“守好晚节?我现在就是晚年,若是现在随着采娘而去,她就不用担心我了。”
……
“噔噔噔!”
又是一阵稍显急促的脚步声,听的洛新有些烦闷,宫人带着信使走上殿来,洛新的心就不断的往下沉,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让他心中感觉堵的慌。
“大丞相,安阳侯国送来奏折,安阳侯和淮阴侯都薨逝了。”
洛新手微微一颤,经过连续的这方面打击,他已经稍显镇定了,无力的摆摆手到:“知道了,宣大臣进宫商议吧。”
淮阴侯这样的朝廷重臣薨逝,对整个大汉都是极大的震撼。
昭公虽强,但实际上和大汉没什么关系。
韩信才是朝廷真正的武力支柱,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兵仙战神。
诸侯王之乱那么轻易的就被平定,那么多的彻侯和诸侯王畏惧朝廷,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韩信站在皇室这一边。
但是现在这一根支柱塌了!
开国功臣集团人都快傻了,开国三大功勋加上张良,酂侯府从萧何薨逝就开始衰落,留侯府成为外戚煊赫了一把,然后就被赶出了长安,英侯府嫡子去了昭城,其余人去了英侯国,淮阴侯府在洛采的指导下早早就不参与那些争权夺利的事情,深耕地方,为朝廷镇守,逢年过节送礼进宫,这些最能和皇室说的上话的人,一个个都没了。
必须尽快和皇帝搭上关系,甚至重新成为外戚!
韩信的死后追封自然是要极其的隆重,所有人都知道,韩信是应当封王的,不过现在几个死后追封为王的身份都比较特殊,韩信自然不能追封为王。
但朝廷以诸侯王的礼仪为韩信下葬,甚至在韩信的墓中陪葬了九锡之中的六件,这同样是极大的礼遇,又上谥号“武穆”。
洛新为韩信和洛采操持完身后事之后,重新振作了精神,把目光放到了天下,该是把最后的事做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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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阳侯者,洛氏女公子也,高祖以淮阴功高,推恩妻子,遂为女侯。
安阳性机敏,知进退,有察人机变之能,盛衰料事于前,不慕虚名,不思荣华,急流勇退之举,诸臣所不能及,淮阴功高无二,不擅权谋机变,却得善终,诚安阳之功。——《史记·奇女子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