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华和闻人语嬉闹了一番,一抬头发现越鸟正站在池边喂鱼,他那清波池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生了一条遍体金色的鲤鱼,浑身如着金甲,一副不逊色于雀羽的金色尾巴如鎏金入水。越鸟十分喜欢这条金鲤,恨不得日日探望,那鲤鱼金黄色的鱼尾总会让她想起佛母,让她想起她的来处和归期。
鱼食落入池中,锦鲤争相夺食,越鸟专注地看着众鱼夺食的场面,那金色的鲤鱼活泼无比,它骄傲地甩着黄金一般的尾巴,威武地撞开了所有锦鲤,首当其冲地把鱼食吞进了嘴里。
“本座这里有一桩趣事正好说给殿下听……”
“什么趣事?”
越鸟凭栏回首,青华大步上前:“殿下可知?为了殿下,启明宫已经乱成一团了……”
原来前日里,西天金雕护法亲请面见明王,金雕既是西天如来的护法,又是明王的亲娘舅,这一舅一甥一别十八年,如今金雕欲行探望实在是情有可原。然而这么一个合情合理的请求,却让灵霄殿炸开了锅——从前九重天和灵山只各自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耕耘,时移世易,不到二十年,仙佛二道之间的关系就变了。如今金雕有请,这请既是娘舅探外甥,又是佛祖探爱徒,九重天不能墨守成规不懂变通。因此玉帝下旨,命太白金星拟个章程来,以规制往后灵山和天庭的通达来往。
“太白金星自从得了玉帝托付就忙成了一团,说来有趣,九重天和灵山以往从不相通,当年金雕护法入妙严是因为身怀佛旨,就连佛母当日拜请,都还得先书瑶池,再入天门。如今玉帝居然肯允准灵山众入天庭,这里未必就没有你我的功劳……”
在西天诸佛的眼里,金雕既是法力无边的佛祖护法,也是纨绔不羁的闲散罗汉,即便是对佛祖他也没有几分敬重。可满天神佛有谁知道金雕在佛母面前是如何的勤谨恭敬?在越鸟面前是如何的慈爱关怀?有道是血浓于水,当年在灵山,金雕情愿与青华一同鏖战西天也要维护越鸟,无论金雕在五族中如何自处,他都依旧是越鸟的亲人,是她爱重了千年的舅舅。
“好久没见舅父了……”越鸟自言自语道。
“越儿宽心吧,依我看,玉帝老儿倒像是有心与灵山亲近,事关殿下,玉帝不会不从的,想必不消几日,金雕护法便能入妙严宫探望殿下了。”
越鸟靠在青华肩上,那数十年如一日的折磨着他的愧疚又一次卷土重来——当年若非他自私自利,因为自己离不开越鸟便将她强押在九重天,因为怕失去她便将她从骨肉至亲的身边夺走,这些年越鸟就不会过的如此寂寞。
自从梼杌亲临皋涂山之后,一切就都变了,如今青华虽是许了梼杌进芳骞林,可梼杌却极少出来,她不再贪图花花世界的万事万物,更不愿意再见到青华,她总是埋头于鸟灵台境里看不完的经书、典籍,以及越鸟三千四百年的记忆之中。
越鸟两历千世劫,所见所闻非常人能及,如今她已经熟练掌握了灵台境法门,在那里,梼杌非但可以读取她如长河一般的岁月里的所有记忆,更可以身临其境,真正感受到爱恨情仇,悲欢离合的凡情。梼杌追随着越鸟的脚步,亦步亦趋,最终总算识得了世间百态,四界六意。
越鸟说,梼杌经常沉迷于她的记忆不可自拔,青华发出一声轻叹:“可怜她生于囹圄,能借着殿下的一世修为历尽红尘,与她来说倒也不失为一种福气吧。”
越鸟抬头望着青华,心里生出一丝微凉的喜悦,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青华不再忌惮梼杌了,他的心中杀意尽散,取而代之的是真诚的惋惜和慈悲。当年她领法旨入妙严宫,佛祖让她点化青华,她还忧愁不知道这九重天的老神仙多久才能开窍,想不到他竟如此有慧根,这些年他日日诵经,早晚功课从不怠慢,如今看来,青华倒比她更有佛缘。
此夜月色皎皎,正是人月两团圆的良辰美景,闻人语在池边逗鱼,一个不慎差点跌入池中,青华眼疾手快吹起一阵吉风,将闻人语直直送进了越鸟怀里,临了还不忘阴阳怪气地邀功:“殿下还是抱着吧,这金疙瘩一样放不下的宝贝,若是在妙严宫里伤着碰着,本座怕殿下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