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门的丫鬟听眼前的瞎婆子说要嫁孙女,还以为这婆子有些疯癫,因此脸上略有迟疑。而青华则全然不顾自己的伪装,目瞪口呆震惊到说不出话来,面对如此突变,他甚至忘记了问一句为什么,只能眼看越鸟佯装蹒跚,弯腰驼背,颤颤巍巍地拉着那丫鬟叙话。
“好姑娘,婆婆眼瞎背驼,但心里明亮,俺们只是农家人,这些年旱了涝了的,若非陶老爷接济,俺们哪里得活?俺这孙女虽是粗手粗脚的农家人,但是出落的水灵,什么活都干得,尤其是一手的好女工。她十六七的年纪,天天与俺这老婆子相伴,家里无人,俺也凑不出嫁妆,日日犯愁夜夜流泪。前些日子听说陶老爷要纳房,俺特地赶来为她提亲,她若是能入了陶老爷府上,俺老婆子就算是入了土也安心了。”
婆子一双混浊的眼睛里滚出泪珠子来,看门丫鬟顿时心就软了,天下最苦的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家人,陶老爷时常叮嘱她们不能驱赶穷人,马上天就要暗了,可怜这祖孙俩一路苦行,无论如何,且先让她们用些茶饭再说罢。于是她打开柴门,迎了瞎婆子祖孙俩入后堂偏厅,那老婆子千恩万谢自不必说,只是那姑娘脸上变颜变色,神情颇为不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胆怯。
寻常大户人家就算是乐善好施的,也少有将登门的穷苦人迎进后堂的,偏这就是陶府的规矩,越是穷苦人就越要善待,否则若是传到陶老爷子耳朵里,丢了差事打发出府也是有的。
这“祖孙俩”刚在偏厅坐下,青华就急忙给越鸟使眼色,他被越鸟哄骗着变成了妙龄的少女不说,越鸟居然还要把他献给这一千五百岁的厕缸做妾!他万年之寿,从没有一天过的如此跌宕起伏的。然而越鸟只是一个劲儿地向陶府里端茶倒水的丫头道谢,丝毫没有要跟青华解释的意思,青华不敢发作怕坏了越鸟的计策,只能气鼓鼓地瘪着嘴拣了几块精致点心吃,一双眼却不住地瞪着越鸟。
越鸟细看西瞧,发觉陶府的确是积善积德的好人家,来去的丫鬟们各个殷勤周道,而非故作客气,足见陶刚必定是真心行善,府中才会如此上行下效。
青华脸上红红白白,一双眼睛里面多了些委屈和不甘,越鸟看地想笑却也只能憋住,憋得她好不难受。他不断地拿眼剜越鸟,可越鸟却始终不搭腔,端茶的丫头劝了越鸟几句,说陶老爷一向礼待穷人,她这一趟来往府上少不了要赠金赠银,等她花完了再来也是一样。可越鸟却假闭着眼睛,一口咬定要为她的“孙女”说亲,那丫头又劝了一会,看越鸟不肯转寰,便悻悻地去了。
那丫头一走,屋里就只剩下了越鸟和青华,青华立刻扯住越鸟的袖口要她解释,不想越鸟却半闭着眼睛对他摇头努嘴,似是有所防备,有道是隔墙有碍,青华无奈,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跟越鸟演戏。
一切果如越鸟所料,那端茶的丫头见劝不走她,便去后堂唤了管家婆子来,说有个瞎老婆子来献孙女。管家婆子听了这话不禁与那丫头一起哀叹了一番,其中大有缘故,暂且不表。
不一会儿,只见门外一人脚步不停往偏厅而来,此人就是陶府的管家婆子。这管家婆约莫四十来岁,小圆发髻梳的一丝不乱,身着棕色缎面长衫,一身的干净利落。她在越鸟身边贴身坐下,先满了茶,又拉着越鸟的手叫了声老姐姐,这才叙话,说话时眉心微蹙语气和善。
管家问了越鸟些家长里短,越鸟一应答来,青华见此心里一沉——越鸟这是有备而来,背景故事人物设定这么齐全,明摆着是谁掉沟里谁倒霉,他完全是被算计了!
瞎婆子先说祖孙孤苦、命途多舛,又说陶老爷多番济民、放粮免租之类的诸多善行,管家听了不免悲切动容。婆子又说自己时日无多,家徒四壁,只盼着孙女能入了陶老爷府上,不求锦衣玉食,但求平安终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