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华……”
卡罗尔还想说什么,走在前头的梅和凯文忽然停下了脚步,凯文横跨一步,挡在了所有人身前,带着一丝警惕看向右手边黑暗的小巷。
“哒……哒……哒……哒……”
杂乱的脚步声从小巷中传出,凯文的警惕还是很有必要的,因为灾难往往意味着犯罪率的提升,谁也不知道巷子里出来的人带着什么目的……亦或者根本不是人,而是未被清扫干净的死士。
这一段街道没有路灯,华微微眯起眼,却连黑暗小巷中的轮廓都捕捉不清。
凯文默不作声地后退两步,其余人也跟着照做——只有华直愣愣地留在了原地。
等她在卡罗尔的轻呼声中回过神来时,已只有她一个人堵在小巷口,面对即将而出之物。
凯文刚想把华拉回来,可已经来不及了。
华看清了,总共是四个人,每一个都披着厚重宽大的披风,带着兜帽以掩饰身形。
当他们走出巷子时,清冷的月华遥遥撒下,为每个人周身镀上了一层银边。
一连三个,身材较为矮小的,身形宛若少女的人影从华面前匆匆走过,她们低着头,华什么也看不清。
走在最后的,是一个身高与凯文相彷的男人,兜帽仅仅遮住了他上半张脸,却遮不住下半的轮廓。
华怔怔地扫了一眼,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了心头。
对方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微不可察地抬了抬头,以华的视角,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印入眼中。
“砰通!”
“砰通!”
“砰通!”
心脏声忽然响亮又急促地传入耳中,可华什么都没有做,任由那道人影在她身前停留了半步,而后快速转身离开。
“呼……还好没发生什么冲突。”
“是啊是啊,他们的样子真的好吓人!”
凯文和卡罗尔的声音像是跨越了很远的距离才传入华的耳中。
就像是跨越了一片大洋,又像是跨越了两个不同世界的边界——华这么想着。
直到她发现另外三个人的目光正集中在她身上。
“走吧,华,那四个人没有恶意。”
“哦,哦。”
凯文和梅依旧走在前面,向着月亮的方向。
卡罗尔一蹦一跳地踩着凯文在月光下留下的影子,而华满脑子都是方才的惊鸿一瞥:
那到底是谁?
那真的是他吗?
不不不,一定是我看错了。
他死了。
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但是他真的死了吗?
要不要追上去问一下呢?
就问一下?
不,不能擅自行动……
这时,前头的梅忽然和凯文谈起了哲学话题。
“凯文,你是否听说过熵增定律?”
“呃……啊!好像在物理课上听说过。”
“嗯……”梅不置可否地轻哼了一声。
“我想说的并非仅限于热力学定律中的熵增,而是一种哲学上的思考。熵代表着一个封闭空间内的混乱程度,熵值越高,混乱程度就越高。而所谓的熵增定律指的是,在一个封闭空间内,熵永远是趋向于增加的。”
“呃……就好像我的宿舍?”
“哦!这次你很敏锐吗。但说到底,地球也是如此,人类也是如此。设想,即使没有崩坏存在,由于光速的限制,人类无法逃离太阳系,也无法开发宇宙中的资源,所以到最后人类还是必然会走向灭亡——对于单个的人来说更是如此。那,凯文,现在你能回答我……人类存在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人到底为什么而活着?”
“呃……梅,咱们能换个问题吗?”
然而梅并没有理会凯文的求饶,她自顾自地说着:“其实人活着根本没有意义,即使你的一生过得再有‘意义’,最后也不过是一抔黄土。即使你做出了再杰出的贡献——社会学上的意义,但人类终究会灭亡,这所谓的意义最终还是没有意义。甚至于人类文明本身存在的几万年,乃至之后的几万年、几十万年,在宇宙诞生的138亿年面前,亦只不过是须臾泡影。”
“呃……”
“但是,凯文……你会因为这些绝望的事实就不活下去吗?”
“不会吧?”
“对啊,不会。因为人类存在的意义就是存在本身——文明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负熵,人类一代又一代所做的事,就是在对抗熵增,试图把这个注定走向崩坏的世界重新变得有秩序起来。这种绝望式的反抗,就好像是那个推球的西西弗斯……这种对于既定的命运的绝望式的反抗,不就是我们人类存在的意义吗?也是只有我们人类才能做到的意义。”
“呃……梅,你冷静一点,你到底想说什么?”
“哦!不好意思,其实我想说的是——既然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我们一直追寻的意义,那么苦苦困于自身:想要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好了,想要问什么就大胆地去问好了,既然结局是注定的,那么我们做自己想做的事好了,这样,当我们走到终点的时候,再回过头回味自己的一生,就能少掉很多遗憾了吧?”
“梅……我没听懂……”
“……”
凯文听得懂每一个词,听不懂一整段话,但其中所蕴含的无奈和鼓励却一分不落地被他收下。
于是他知道要做什么,他默默牵起了梅的手,而后者也并未反抗,甚至主动地握紧了凯文。
可没过多久,走在后头的卡罗尔忽然发出一声尖叫:
“啊!不好了不好了!阿华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