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习习。</p>
夜空中,乌云蔽月,仅余繁星点点,闪烁着光芒。</p>
夜幕之下,锦源领的旷野之中,一支万余人的兵马在此处驻扎着。</p>
黎珩掀开帅帐帐帘,看见陶信正在其中发呆,轻叹了一口气,说道:</p>
“今天过节,我让火头军做了一些五辛饼,给你也带了一份。”</p>
五辛饼乃是隗江一代的元辰习俗,以葱、蒜、韭、蓼蒿、芥辛五种带有辛味的菜,切碎混入面糊,刷上多层油脂并揉打成薄饼状之后,隔水蒸制而成,据传可以生发五藏之气,含祛邪除病之义,百姓们通过食用此物来祈求新的一年身体健康。</p>
陶信闻言,看了他手上端着的东西一眼,又低下了头,不语。</p>
见状,黎珩轻叹一声,放下东西,来到陶信身边,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p>
“主公他已经去了,但你还在,主公留下的家业,需要你来振兴。”</p>
陶信的身体微微颤抖,双眼空洞,仿佛没有听到黎珩的话。</p>
黎珩看着他这样,心中也是不忍。</p>
自从得知了陶谷身亡的消息后,陶信总是这样,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p>
但这个时候,已经由不得他沉湎于悲伤之中了,身为即将继任郡守之职的下一代陶氏宗主,他必须要振作起来,否则陶氏麾下的各家必然会产生不该有的想法。</p>
一想到此处,他沉声喝道:</p>
“信公子!你清醒一点!现在可不是你可以悲伤的时候!主公的仇还未报!况且山阳、凤竹两郡二十领,治下百姓逾三百万之众,上下士族何止千家,这些人的兴衰荣辱皆系于你一身!你怎能如此颓废不振!?”</p>
陶信被黎珩的喝声震得肩膀一颤,空洞的眼神中终于有了一丝波动。</p>
黎珩见状,心中微动,他知道陶信并非是完全无动于衷,只是陶信实在太过年轻,从未考虑过如何面对一个父亲骤然离世的世界,故而他一时间才无法接受。</p>
他放缓了语气,轻声说道:</p>
“五辛饼已经备好了,便在那案上,你还是吃些吧。今日元辰,莫忘了节俗,也莫让主公在天之灵,看你如此颓废模样。”</p>
陶信闻言,目光缓缓移向案上的五辛饼。</p>
那饼还冒着热气,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透着一股家的味道。</p>
他颤抖着手,拿起一块五辛饼,送入口中。</p>
略带辛辣的滋味瞬间在口腔中爆发,那辛辣之中带着一丝苦涩,刺激着他的味蕾,也刺激着他的心。</p>
他眼眶一热,泪水登时便模糊了视线。</p>
那点点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合着他口中未咽下的五辛饼,一并被他生生吞了下去。</p>
黎珩看见他流泪,心中也是五味杂陈,索性就此静静退出了营帐。</p>
营帐外,寒风凛冽。</p>
黎珩站在寒风中,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p>
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大周如今的风气亦是对此格外看重,士族们强调人主的威仪,必须是高贵而又矜持的,百姓们则是崇拜勇武善战之人,人人都讲究颜面,故而平素极少哭泣,即使心中再痛苦,在人前也不得流露出半分悲戚。</p>
但黎珩并不认为强行压抑自身感情,对外故作坚强阳刚之态是什么好事。</p>
这个时候,不如让陶信一个人静一静,也许哭出来,将情绪尽皆宣泄出去,他才能从父亲逝去的阴霾中顺利走出。</p>
过了许久,陶信才从帅帐中走了出来。</p>
“珩哥儿...谢谢你。”</p>
他的眼眶红肿,声音也有些沙哑,但眼神变得坚定了许多,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颓废和无助。</p>try{ggauto();} catch(ex){}
黎珩看着他,微微一笑,拱手一礼说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