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是。”男子笑着解释道:“这些江湖兄弟并不是侠会之人,只是来此买卖东西,交接任务。侠会扎根于江湖,凡事皆需仰仗江湖兄弟。而江湖兄弟行走天下,难免也会有难处需要帮忙。如此交易买卖,倒是两相便宜。只是敝处门庭狭小,诸部拥挤,倒让小兄弟见笑了。”
阿原这才恍然大悟,跟着男子上了二楼,进了东南的一间小厅。小厅里只有寥寥数人,都是一副干练打扮,彼此也不言语,只是仗剑而立,来来回回看着两面墙上挂着的一块块竹牌,倒像是饭馆墙上的菜名一样。竹牌上面都写着文字,只是字迹潦草,离得又远,阿原一时也看不清楚。
不多时,那男子手拿一本卷宗走了过来,招呼阿原坐下,道:“在下姓李名牧原,忝居青云分会侠部文书管事一职,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家住哪里?年岁几何?”
阿原精神一振,腾地一声站起身来,抱拳答道:“在下阿原,西宁雒国溪源村人士,今年十四岁。”
“无需客气,但坐无妨。”李牧原微微一笑,一边挥笔记录,一边又问道:“阿原兄弟如此年轻便闯荡江湖,想必武功定是不错了。”
“不、不敢当。在下只是内功有些基础,外功、外功也还行……”本来在家乡人人不信,阿原也一向自信满满滔滔不绝,可到了外面人家一捧,他反倒不知所措了。
李牧原阅人无数,将阿原的表现尽收眼底,一笑道:“阿原兄弟目光深邃,步履沉稳,一看便知内功底子不错,只是不知出自哪位高人门下?”
这下可是戳中了阿原的痛处,他的“师父”虽不少,可无论是呆板可憎的妹妹师父,还是一生潦倒的笑痴前辈,都根本拿不出手,杀千刀的老头子就更不用提了。他有心说自己乃是白衣仙人的弟子,又怕被人当成傻瓜痴汉,只得汗颜道:“在下无门无派,自己练练野把式罢了。”
李牧原了然一笑,勉励了阿原几句,又问了几个问题,已经把他的底细摸了个大概,放下笔道:“阿原兄弟的情况我大致了解了,不知你对侠会又了解多少?”
阿原脸一红,只得老老实实答道:“一无所知。”
李牧原微微一笑,回身取过一本手卷递给阿原,道:“我看阿原兄弟也是读书识字之人,侠会之事说来繁复,不如亲自一读。待了解之后,再谈入会之事不迟。”
说罢,李牧原长揖而去,阿原这边反倒松了一口气。
他到底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小子,对上老辣干练的侠会管事,自然稚嫩如婴儿一般。不过乡下小子见了世面,心中总是兴奋的。阿原偷看了一旁仗剑驻足的侠士几眼,咽了口唾沫,郑重地翻开了手卷。
这本手卷乃是专门为入会新人所写,文辞通俗,浅显易懂,想来侠客豪杰们大多肚子里墨水不多,写得骈四俪六那纯属找骂了。阿原看得飞快,不到一个时辰就把侠会的由来、发展和诸多章程事宜了解了个大概。
游侠儿自古有之,而侠会则兴起未久。本来太平世道,百姓安居乐业,江湖侠客自然稀少,即便有也是独来独往,并不会聚在一起。官府更不会任由民间组织随便发展。然而雨国覆灭后的十几年里,东国祸乱不休,民生凋敝,游侠儿风起云涌,当“行侠”成了一种职业,“侠会”也便应运而生。
少年儿郎年轻气盛,在江湖上靠拼命搏口饭吃,行事本来就难分善恶。最初所谓侠会,也只是名字好听些而已,所作所为介于侠和盗之间,与一般帮派团伙并无多大区别。直到一个名叫方文生的瘦弱书生,在一位无名大侠的帮助下,莫名其妙地当上了侠会的领袖。
那方文生成了侠会领袖,做了两件大事。一是整编会众,去芜存菁。将心术不正行为不端之人统统驱逐,又以侠义精神制定会规,凡扰民害民偷盗诈骗者一律严惩不贷,侠会的面貌顿时焕然一新。再以侠义之名广邀天下寒士,在那黑暗的时代直如一盏明灯。大凡空有一身本领却食不果腹,又不愿为盗的人,纷纷远来加入侠会。侠会由此日渐兴旺。
第二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他给广大游侠儿找到了一条不失侠义之道的谋生之路。东国富足千年,本非贫瘠之地,百姓之所以食不果腹,实是战乱纷扰无心生产,更兼商路不通所致。在那武力横行的世道,侠会除了武力一无所有,但在方文生的引导下,却用武力换来了乱世中最珍贵的东西——秩序。
侠会以除暴安良为名,四处捉贼缉盗,除霸剿匪,既赢得了名声,也壮大了力量,很快就成了一方的保护伞。侠会从不盘剥百姓商旅,而是另谋生路。从护卫、保镖到雇佣悬赏、行商买卖,只要不为非作歹而又有利可图之事,侠会统统经营。有了这些财源,便如树生了根,几十年间不断发展壮大,直至枝繁叶茂。随着东国渐渐平定,许多大小帮派渐渐瓦解,唯有侠会愈发兴旺,如今分会遍布东国各地,已是东海边数一数二的大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