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楚暮听了王介甫的上中下三策,不置可否。
这上策在他看来才是下下策,下策他反倒认为是上上之策。
这上策看似快刀斩乱麻,实则隐患太大,而且会斩断他的根基,让他在朝堂之上无法立足。周楚暮就算要对付自己麾下这群鬣狗,也只能在他另起炉灶,有了一个基本盘的情况下,才能去对付他们,不然周楚暮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而这下策,看似见效缓慢,实则一劳永逸,永无后患。
至于中策,用不用都无伤大雅,用了锦上添花,不用,也不影响大局。
“介甫有意变法?介甫既然认为朝廷如今的法制都不符合魏国的实际情况,不能应对时局的变化,所以法制要因时制宜、因地制宜。本相以为此言大善,如今的法制,大多数是太祖时期定下的祖制,之后历代先帝尤其是文帝,查漏补缺,增减删替,才有魏国较为完善的法制。”
王介甫道:“不错,成法旧法大多是太祖所定,然而开国之初,我魏国地广人稀,国力弱小,百姓贫困,是以太祖征战天下,取得了大魏疆土之后,选择了放马南山,修养生息,轻徭薄赋,鼓励农桑,劝勉生育。太祖所有的法制,都是为了增加人口,以便增强国家赋税,提升兵源数量。
历经四十年,到文帝之时,我魏国人口倍增,户户殷实,无闲置之田,无空置之舍。文帝选贤举能,推行文治,教化百姓,使得我魏国文事空前繁盛,然文帝太过看重文人官吏,给予了文臣太多优待,遗祸无穷。文帝为了宽待文臣,定下制度,士子只要中了进士,便可免徭役赋税。以致到了今日,家中一人中了进士,全家免赋税徭役,于是乡间的无数百姓为了避免赋税,也会将自己的田地挂名到官吏名下。文臣不费一丝力气,轻而易举的就有了无数田产,而损害的却是朝廷的利益。”
这也是为什么周楚暮刚露出有改革科举的苗头,就会引起朝臣那么大反应的另一个原因。
这科举,涉及到的是他们的根本利益。他们能过上风花雪月、笙歌达旦的生活,不就是因为中进士之后,不管之前家中如何贫困,自然会有良田千亩送上门来?如果改了科举,他们的后辈还怎么中进士?后辈中不了进士,他们的家族不就损失了无数亩田产吗?
中进士便免赋税徭役——这可是文帝金口玉言,直接让他们圈地啊!
只要子孙后代一直有人中进士,他们就能一直圈地,直到将家族发展成为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
文帝朝到如今不过五十多年,如今魏国已经被士族侵吞了近百万亩田地了,现在正是他们蓬勃发展实力的时候,改革科举,就是影响他们圈地!
周楚暮道:“介甫,据我所知,你王家,不就是因为文帝这一政策,才崛起的吗?怎么介甫却对文帝的政策嗤之以鼻,难度介甫要废除文帝惠政,想要挖自己家族的根基吗?”
王介甫没有回答,继续说道:“丞相,文帝弊政只是我大魏积病中隐患最大的问题,却不是如今最紧急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