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过了多久,纱女轻轻地叹了口气,撑着伞离开渡口返回了纱坊。
推开院门走进院子,第一眼看到的便是挂在自己窗前那串邵曦送给她的风铃,此时正在微风中轻轻地摇荡,发出悦耳的声响。
风铃下坠着的那块竹片上写着一个苍劲有力的“行”字,这便是邵曦临走前纱女要他做的最后一件事。
当时邵曦写这个字的时候,心中想的是无论今后纱女要做什么事情,这个“行”字都将祝福她顺顺利利,心想事成,凡事百行百利。
可纱女的理解是出行、离开之意,所以当她看到邵曦写了这个字后,心情变得愈发沉重。此时看到那写着“行”字的竹片在风中摇荡翻转,心中更加的不是滋味。
走入房中拿起毛笔,蘸满墨汁,来到窗前捉住那不停摇晃的竹片,在背面缓缓地写下了一个“归”字,希望邵曦今日离开后终有一日会归来看望自己,以解自己的相思之情。
松手放开那竹片,看着它在风中又恢复了不停翻转的样子,纱女笑着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归行!希望你有一天是为了归来而行,而不再是为了离去,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
船出余水河入余江一路向西而行,这一路都是逆流而上,行船的速度自然要慢上许多。这一行的目的地是从北陵郡入余江支流广陵江,一路南下至沿江的南水郡。
到了南水郡与使团会合之后,便要一路翻山越岭,由陆路进入南赵境内,并一路南行至南赵都城永川城。
这段路程虽然不算太远,可地势险要,山岭众多,异常难行。好在届时有南赵国派出的迎接团来接待使团,并为使团一行引路,以便使团能够顺利地抵达南赵都城。
邵曦一路情绪有些低落,毕竟分离之时纱女看向自己的眼神一直都在他的心中,久久无法挥去。
理性的行为不代表没有着感性的思想,与纱女相处的时日虽然不多,但其淳朴温柔、平和淡然的性情总是会让人牢牢地记住。
老吴很清楚他们这些少男少女一天到晚多愁善感地跟自己较劲,所以也懒得去管他。一个人坐在船头上咪着自己的小酒儿,看着两岸的风光,倒还满是惬意。
邵曦可没他那个心思,这些日子把他折腾得够呛,一上船便钻进了船舱里蒙头大睡,足足睡了三天。要不是这一日自己从船舱里钻出来,老吴真怀疑他把自己闷死在里面了。
“终于舍得出来了?好家伙!没日没夜地睡了三天,连饭都没吃上两顿,你上辈子是困死的吗?”
邵曦揉着被阳光刺激得睁不开的双眼,口中却毫不服输,嘟嘟囔囔地回怼道:“我年轻!大把的时间睡大觉,哪像你这个老家伙?这个世间你是看一眼少一眼了,当然要每天坐在船头上抓紧看,羡慕我你就明说!”
“嘿——!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现在开始咒着我早点死了是不是?老头儿我可不像你一样如此的虚度光阴,这大好山河不抓紧看一看,将来每日面对那些尔虞我诈、钩心斗角,到时候你想看都没机会看,忙死你!我会羡慕你这臭小子?”
老吴说得的确没错,一旦进入了南赵国境内,说不得便是处处危机。别看两国多年来并无往来,但也绝对谈不上友好邻邦,不往来还不是因为彼此看不上眼?
南赵使臣出使景元国,一到了便张罗着比武,这哪里是友好的表现?南赵国多年来自我闭塞,不与外邦往来与其国风彪悍,不好相处也是有着极大关系的,虽与景元帝国少有战事,那也只是因为群山隔绝,用兵不便。
其实南赵与周边一些蛮族部落还是常年发生冲突的,只不过南赵国相较于这些部落国力强盛许多,所以这些蛮族部落也是远避深山不去招惹他。
此次邵曦出使南赵,一是要设法与南赵国建立友好的邦交关系,这事可不是像想的那么容易。此次前去不可避免地会遭到南赵国皇帝及群臣的刁难,邵曦既不能有失景元王朝的国威,又要想办法将这建交之事完成。
这第二件事便是要看查出南赵国与景元朝中何人有所勾连?是什么人想利用南赵国在景元帝国的南方制造动荡,意图扰乱景元王朝周边的安宁?其目的究竟何在?
这两件事没有一件是容易的,既然景元王朝内有人与南赵国勾连,那么必定是许以厚利,若想与南赵国建立邦交关系,必须要打破这种利益关系,否则的话南赵国君臣肯定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建交之事也就成了空中楼阁、镜花水月,完全变成一句空话。
邵曦转头看了看船后面的货仓,那里面正码放着纱女提供给他的那一批青霭紫云纱。虽然之前萧常毅为南赵国皇帝准备了天琼山的千年山参作为礼品,但邵曦却觉得这批青霭紫云纱也许才是真正能够拿来与南赵国皇帝建立关系的最佳筹码。
南赵国,烟瘴之地,资源贫乏。
像天琼山千年山参这种东西,说实话就算给了他们,他们也无法准确衡量其价值,这种礼品送给他们简直就是一种浪费。
对于他们来讲,最好的礼品便是实用之物。何为实用之物?粮食、布料、盐、铁这些才是他们真正缺的东西,才是南赵国每一个人都知道价值的东西,也才是他们最想要的东西。
正所谓不送贵的,只送对的。
邵曦此时已开始在心中盘算什么才是南赵最想要的?什么才是最能打动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