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陈执中卧病在家这事,朝中人人皆知,谁都知道这老家伙是因为之前在官家面前丢尽脸面,羞愤难当,这才装病在家,甚至还主动递上辞表。
当时官员间都在谈论,所有人都以为官家会将其罢免,然后按例让文彦博递进,可谁能想到两日前的下午,他们忽然收到消息,说是官家命当日冒犯过陈执中的那小子带御药院供奉登门道歉,并探问病情。
这岂非表明官家并无罢免陈执中的想法?
果然,仅过一个晚上,陈执中就“奇迹”般痊愈,若无其事地出现在诸同僚面前。
当时宋庠还以为是官家强迫赵旸去陈府登门道歉,可如今看这小子对陈执中的态度,似乎并不像是强迫……
饶是宋庠智慧过人,一时间也没猜到其中真相,但这并不妨碍他像庞籍那样,不动声色地瞥向文彦博,看看后者是何反应。
不出意料,文彦博虽说面带微笑,但那笑容着实让人感觉勉强。
至于高若讷,他几乎是全程盯着赵旸,也不知在想什么。
稍后,见那一老一小做戏完了,赵祯轻咳一声道:“看来叶相公还要稍迟些才会到,诸位相公先看看这份札子吧。”
说着,他叫王守规将赵旸编写的《泛疫病防治管控规章》递给几位相公。
因为只有一份,每人仅分了几张,交换着观阅。
陈执中分到的是首页,看了几眼后疑惑道:“敢问官家,这是……”
“是赵旸于近两日编写的《泛疫病防治管控规章》……”赵祯抬手解释道。
陈执中忙道:“原来是小郎君编撰之物,那老臣定要好好拜读……”
这厮……简直不要脸面!
文彦博、宋庠、庞籍、高若讷几人暗自鄙夷。
陈执中可不管这些人怎么想,既然赵旸给足了他面子,那他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当然,此子受宠于官家,也是他希望与对方拉近关系的原因。
只见他故作严肃认真地阅览起手中的札纸,然而仅看几行,他脸上便露出惊讶之色。
文彦博、宋庠、庞籍几人也差不多,原本只是看在官家的面子上才耐着性子看了几眼,本身并不觉得那小子能写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但看着看着就感觉不对劲。
这规章,可是比御药院及翰林医官院编撰的严谨多了。
对视一眼,众人交换着阅读,全程默不作声。
等到都看完,除高若讷以外,其余几人看向赵旸的目光明显有所不同。
注意到这一幕,赵祯不知为何心情绝佳,笑问诸人道:“诸位相公觉得此子的札子写得如何?”
陈执中、文彦博、宋庠、庞籍四人对视一眼,并未立即回答,原因在于赵旸写于札子的内容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令他们无从判断。
比如说赵旸提出的“肉眼难见的疫虫”。
高若讷就此提出质疑,冷笑道:“这所谓疫虫……既是肉眼难见,小郎君又如何断定就有?”
赵旸皱眉扫了一眼高若讷:“你对官家的忠心我亦瞧不见,你敢说没有?”
“……”
高若讷顿时语塞,又气又慌,忙向官家作揖道:“臣对官家的忠心,日月可鉴……”
“唔唔。”赵祯哭笑不得,只得点头表达认可。
见此,陈执中、庞籍忍不住嗤笑,宋庠则暗暗摇头,很是无语地瞥了一眼高若讷。
谁也没有想到,此时文彦博却淡淡开口道:“小郎君才思敏捷、口似悬河,着实令人佩服,然重如疫病之事,小郎君借机诋毁同僚,是否不太妥当?”
殿内众人纷纷看向文彦博,赵旸也不例外:“这位相公是……”
文彦博微微拱手:“在下文彦博。”
“哦哦。”赵旸恍然大悟,脸上露出几许古怪:“原来是文相公……我知道你。”
文彦博淡然道:“些许薄名,让小郎君见笑了。”
赵旸连连摇头:“不不不,文相公很有名,相当有名……”
文彦博疑惑地看着赵旸。
不知不觉间,殿内的气氛变得诡异,而诸人的目光也不自觉地在落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神色各异。
整个殿内唯独赵祯能听懂赵旸的深意,但他不明白赵旸为何表现地如此诡异,要知道当初提及范仲淹时,那可是相当热情推崇的啊。
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