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皇恩,没边了。
用完早膳,赵祯便带着赵旸等人来到了垂拱殿的偏殿,也就是他平日处理政务以及召见重臣奏对的地方。
“官家。”
负责修起居注的曾公亮早已在殿外等候,看到赵祯便拱手施礼。
期间,他偷偷瞥了一眼跟在赵祯身后的赵旸,见后者身穿锦袍、氅衣,心中暗惊,竟没敢多问。
反倒是赵旸笑呵呵地和曾公亮打了声招呼:“又见面了,曾学士。”
“呃,是、是,呵呵……”曾公亮干笑着回应,颇有些心惊肉跳。
进殿后,赵祯在宦官的服侍下脱下了御寒的氅衣,坐在御桌后批阅起奏折来,而曾公亮也自觉地坐到专为修起居注一职所设的小桌后,摆好纸笔。
期间,赵旸裹着氅衣在殿内转悠,打量殿内的诸多装饰与摆设。
与其他朝代的奢侈有所不同,宋人倾向简约、轻奢,喜欢朴素、小巧、精致的物件,当然,这个朴素只是指色域,而并非价值,就好比这座殿内的那些小物件,哪一件不是价值不菲?
仅欣赏了一阵,赵旸就觉得没劲了,晃悠悠转到了御桌旁,好奇地看着赵祯批阅奏章。
殿内众人看得分明,但谁也没敢吱声,无论是大宦官王守规,还是修起居注的曾公亮。
正在批阅奏折的赵祯很快就察觉到了,转头瞥了一眼赵旸,不过倒也没有责怪。
没想到赵旸却得寸进尺般道:“官家,我能看看么?我还没看到过奏折呢……至少没在手上看过。”
没在手上看过?
赵祯心中惊讶,但碍于殿内有其他人在,也不好多问,在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曾公亮后,犹豫一下还是点了点头,抬手指着桌上提醒道:“小心点,别弄坏了。”
这都能允许?
王守规简直难以置信,正襟危坐仿佛在假寐的曾公亮也睁开了一丝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赵旸一边连声答应,一边拿起一份奏折看了起来。
“看得懂么?”赵祯揶揄道。
他已经看过那份奏折了,不过就是河东路丰州知州上报近一个月来的雨水以及河道情况而已,这小子看得直皱眉头,准是有几个字没认出来,看得费力。
“有什么看不懂的?”赵旸不落面子地回道,随即又换了一份奏折。
连翻了三份奏折,他就觉得有点没劲了,因为他发现这些奏折写的都不是什么太紧要的事,要么是向官家汇报雨水、收成,要么就是哪里出现了奇人奇事,大概这些奏折已经过筛选,真正紧要的奏折早就事先挑出来与诸宰执商议了,只剩这些不怎么紧要的奏折,由官家自行批复。
总的来说这些奏折也是言之有物,比曾经在网上看到过的“垃圾奏折”要强。
杭州织造:皇上您好吗?
雍正:朕很好。
杭州织造:皇上您好吗?
雍正:朕很好。
杭州织造:皇上您好吗?
雍正:朕很好。
……
杭州织造:这是天气和粮食价格报告,请皇上过目。
雍正:朕很好。
想到这些,赵旸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什么可乐么?
赵祯看得一头雾水,正要问话,忽有一名小宦官匆匆走入,禀告道:“官家,陈相公他们到了。”
“唔,请他们进来。”
赵祯点点头,随即示意赵旸站到王守规右侧,叮嘱道:“诸相公与我奏对时,切记不可胡闹,也莫要乱插嘴。”
“我懂我懂。”赵旸点头道:“我只在范仲淹那事开口。”
“唔。”
范仲淹?
范相公?
王守规心中微惊,而另一边的曾公亮更是惊地抬头看了一眼,想来二人此刻多半是猫爪挠心般难受,奈何赵祯与赵旸谁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不多时,陈执中、文彦博、宋庠、庞籍等人陆续来到殿内,还是昨日那几人。
跟之前看到赵旸的曾公亮差不多,当陈执中等人看到站在王守规身侧的赵旸后,他们脸上也是一愣,不过深谙察言观色的他们,一见赵旸身上的氅衣,就仿佛猜到了什么,一个个若无其事地向赵祯施礼,就好似没有看到。
赵祯也没有向众人介绍赵旸的意思,就河北赈灾一事与众人商议起来,着重点便是水灾后的防疫、灾民的安顿以及灾区的重建等事宜,相较遣送钱粮赈灾,这些更为重要。
从旁的曾公亮一字一句地录下君臣几人的对话,时不时偷眼看看站在王守规身边那感觉百无聊赖的赵旸,犹豫良久,终是没敢多记什么。
大概商议了小半个时辰左右,君臣几人便议出了一个大致的流程,只待几位宰辅回去后加以补充完善,再将具体对朝廷各机构的任务摊派交由官家过目便可以下旨。
然而就在几位重臣准备告辞离去时,赵祯抬手阻止了他们,面无表情地说道:“……除此之外,朕还欲下一道旨,诏范相公返京。”
正准备作揖告辞的众人听得发愣,有人惊讶,有人面色微变。